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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鷓鴣天·送人》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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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天·送人

辛棄疾《鷓鴣天·送人》及賞析

宋代:辛棄疾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譯文

唱完了《陽關》曲淚卻未乾,視功名為餘事(志不在功名)而勸加餐。水天相連,好像將兩岸的樹木送向無窮的遠方,烏雲挾帶着雨水,把重重的高山掩埋了一半。

古往今來使人憤恨的事情,何止千件萬般,難道只有離別使人悲傷,聚會才使人歡顏?江頭風高浪急,還不是十分險惡,而人間行路卻是更艱難。

註釋

唱徹《陽關》:唱完送別的歌曲。 徹,完;《陽關》,琴歌《陽關三疊》。

餘,多餘;加餐,多吃飯。

無窮:無盡,無邊。

今古,古往今來;般,種。

只應,只以為,此處意為“豈只”。

未是:還不是。

別有:更有。

文學賞析

送別詞是詞裏一個大家族。晚唐五代至北宋詞,多敍男女離別。從古以來,“黯然*者,惟別而已矣”(江淹《別賦》 )。纏綿悱惻之情,哀怨悽惋之音,往往籠罩全篇。辛棄疾的送別詞,卻多立意不俗,又總是超出常境,這首《鷓鴣天》可作代表。詞開篇即述離情。

上闋頭二句:“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上句言送別。《陽關三疊》是唐人上闋送別歌曲,加上“唱徹”、“淚未乾”五字,更覺無限傷感。

從作者的性格看,送別絕不會帶給他這樣的傷感。他平日對仕途、世事的感慨一直,鬱積胸中,恰巧,遇上送別之事的觸動,便一湧而發,故有此情狀。下句忽然宕開説到“功名”之事,便覺來路分明。作者和陸游一樣,都重視為國家的恢復事業建立功名的。他的《水龍吟》詞説:“算平戎萬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認為建立功名是分內的事;《水調歌頭》詞説:“功名事,身未老,幾時休?詩書萬卷,致身須到古伊周。”認為對功名應該執着追求,並且要有遠大的目標。這首詞中卻把功名看成身外“餘事”,乃是不滿朝廷對金屈膝求和,自己的報國壯志難酬,而*退隱、消極的憤激之辭:“且加餐”,運用《古詩十九首》“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之句,也是憤激之語。“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寫送別時翹首遙望之景,景顯得生動,用筆也很渾厚,而且天邊的流水遠送無窮的樹色,和設想行人別後的行程有關;雨中陰雲埋掉一半青山,和聯想正人君子被*邪小人遮蔽、壓制有關。景句關聯詞中的兩種不同的思想感情,不但聯繫緊密,而且含蓄不露,富有餘韻。

下闋起三句:“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這裏的“離合”和“悲歡”是偏義複詞。由於題目“送人”與下闋頭句“今古恨”,的情景的規定,所以“離合”,就只取“離”字義,“悲歡”就只取“悲”字義。上闋寫送別,下闋抒情本應該是以“別恨”為主調的,但是作者筆鋒拗轉,説今古恨事有幾千般,豈只離別一事才是堪悲的?用反問語氣,比正面的判斷語氣更含*。作詞送人而居然説離別並不是可悲可恨的事,顯示出詞的思想感情將有進一步的開拓。緊接着下文便又似呼喊又似吞嚥地道出他的心聲:“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行人踏上旅途,“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杜甫《夢李白》),但作者認為此去的遭遇比它更險惡。那是存在於人們心中、存在於人事鬥爭上的無形的“風波”;它使人畏,使人恨,有甚於一般的離別之恨和行旅之悲。“瞿塘嘈嘈十二灘,人言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劉禹錫《竹枝詞》)其中的滋味,古人已先言之。作者在此並非簡單地借用前人的詩意,而有他切身的體會。他一生志在恢復事業,做官時喜歡籌款練兵,並且執法嚴厲,多得罪投降派,和豪強富家,所以幾次被劾去官。如在湖南安撫使任內,籌建“飛虎軍”,後來在兩浙西路提點刑獄公事任內,即因此事實被劾為“*貪兇暴”、“厲害田裏”而被罷官。這正是人事上的“風波惡”的明顯例證。作者寫出詞的最後兩句,包含了更多的傷心經歷,展示了更廣闊、更令人驚心動魄的藝術境界,情已淋漓,語仍含蓄。李白《行路難》的“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同此悲憤;白居易《太行路》的“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間”,正可説明悲憤的原因和實質。

這首小令,篇幅雖短,但是包含了廣闊深厚的思想感情,它的筆調深渾含蓄,舉重若輕,不見用之跡而力透紙背,顯示辛詞的大家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