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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重陽節的詩詞鑑賞送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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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重陽節的詩詞鑑賞送給大家~

唐代:王維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譯文

獨自遠離家鄉無法與家人團聚,每到重陽佳節倍加思念遠方的親人。

遠遠想到兄弟們身佩茱萸登上高處,也會因為少我一人而生遺憾之情。

註釋

九月九日:即重陽節。古以九為陽數,故曰重陽。憶:想念。山東:王維遷居於蒲縣(今山西永濟縣),在函谷關與華山以東,所以稱山東。

異鄉:他鄉、外鄉。為異客:作他鄉的客人。

佳節:美好的節日。

登高:古有重陽節登高的風俗。

茱萸(zhūyú):一種香草,即草決明。古時人們認為重陽節插戴茱萸可以避災克邪。

賞析

王維這首《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詩載於《全唐詩》卷一百二十八。下面是唐代文學研究會常務理事劉學鍇先生對此詩的賞析。

王維是一位早熟的作家,少年時期就創作了不少優秀的詩篇。這首詩就是他十七歲時的作品。和他後來那些富於畫意、構圖設色非常講究的山水詩不同,這首抒情小詩寫得非常樸素。但千百年來,人們在作客他鄉的情況下讀這首詩,卻都強烈地感受到了它的力量。這種力量,首先來自它的樸質、深厚和高度的概括。

詩因重陽節思念家鄉的親人而作。王維家居蒲州,在華山之東,所以題稱“憶山東兄弟”。寫這首詩時他大概正在長安謀取功名。繁華的帝都對當時熱中仕進的年輕士子雖有很大吸引力,但對一個少年遊子來説,畢竟是舉目無親的“異鄉”;而且越是繁華熱鬧,在茫茫人海中的遊子就越顯得孤孑無親。第一句用了一個“獨”字,兩個“異”字,分量下得很足。對親人的思念,對自己孤孑處境的感受,都凝聚在這個“獨”字裏面。“異鄉為異客”,不過説他鄉作客,但兩個“異”字所造成的藝術效果,卻比一般地敍説他鄉作客要強烈得多。在自然經濟佔主要地位的封建時代,不同地域之間的風土、人情、語言、生活習慣差別很大,離開多年生活的故鄉到異地去,會感到一切都陌生、不習慣,感到自己是漂浮在異地生活中的一葉浮萍。“異鄉”“異客”,正是樸質而真切地道出了這種感受。作客他鄉者的思鄉懷親之情,在平日自然也是存在的,不過有時不一定是顯露的,但一旦遇到某種觸媒──最常見的是“佳節”──就很容易爆發出來,甚至一發而不可抑止。這就是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佳節,往往是家人團聚的日子,而且往往和對家鄉風物的許多美好記憶聯結在一起,所以“每逢佳節倍思親”就是十分自然的了。這種體驗,可以説人人都有,但在王維之前,卻沒有任何詩人用這樣樸素無華而又高度概括的詩句成功地表現過。而一經詩人道出,它就成了最能表現客中思鄉感情的格言式的警句。

前兩句,可以説是藝術創作的“直接法”。幾乎不經任何迂迴,而是直插核心,迅即形成*,出現警句。但這種寫法往往使後兩句難以為繼,造成後勁不足。這首詩的後兩句,如果順着“佳節倍思親”作直線式的延伸,就不免蛇足;轉出新意而再形成新的*,也很難辦到。作者採取另一種方式:緊接着感情的激流,出現一泓微波盪漾的湖面,看似平靜,實則更加深沉。

重陽節有登高的風俗,登高時佩帶茱萸囊,據説可以避災。茱萸,又名越椒,一種有香氣的植物。三四兩句,如果只是一般化地遙想兄弟如何在重陽日登高,佩帶茱萸,而自己獨在異鄉,不能參與,雖然寫出了佳節思親之情,但會顯得平直,缺乏新意與深情。詩人遙想的卻是:“遍插茱萸少一人。”意思是説,遠在故鄉的兄弟們今天登高時身上都佩上了茱萸,卻發現少了一位兄弟──自己不在內。好像遺憾的不是自己未能和故鄉的兄弟共度佳節,反倒是兄弟們佳節未能完全團聚;似乎自己獨在異鄉為異客的處境並不值得訴説,反倒是兄弟們的缺憾更須體貼。這就曲折有致,出乎常情。而這種出乎常情之處,正是它的深厚處、新警處。杜甫的《月夜》:“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和這兩句異曲同工,而王詩似乎更不着力。

蜀中九日/九日登高

唐代:王勃

九月九日望鄉台,他席他鄉送客杯。

人情已厭南中苦,鴻雁那從北地來。

譯文

在重陽節這天登高回望故鄉,身處他鄉,設席送朋友離開,舉杯之際,分外愁。

心中已經厭倦了南方客居的各種愁苦,我想北歸不得,鴻雁為何還要從北方來。

註釋

九月九日:指重陽節。

望鄉台:古代出徵或流落在外鄉的人,往往登高或登土台,眺望家鄉,這種台稱為望鄉台。

他席:別人的酒席。這裏指為友人送行的酒席。

他鄉:異鄉。

南中:南方,這裏指四川一帶。

那:為何。

北地:北方。

賞析

詩歌開頭就承題,“九月九日望鄉台”,點明瞭時間是重陽節,地點是玄武山,此處將玄武山比作望鄉台,以此來表達鄉愁,思鄉之情倍增。“他席他鄉送客杯”,點明瞭詩人當時是在異鄉的別宴上喝着送客的酒,倍感淒涼。詩歌的前兩句就勾勒出了一個易讓人傷感的環境,正逢重陽佳節,又是客中送客,自然容易勾起濃郁的鄉愁,於是就很自然地引起了下兩句對鴻雁看似無理之問:“人情已厭南中苦,鴻雁那從北地來?”

北雁南飛本是自然現象,而王勃偏將自己的思鄉之情加在它身上,怪罪鴻雁,我想北歸不得,你卻奈何非要從北方飛來,平添我北歸不能的愁思。這一問雖然毫無道理,卻在強烈的對比中烘托了真摯的感情,將思鄉的愁緒推向了高峯。這兩句是這首詩中的名句,前人在評價這兩句詩時説:“讀之,初似常語,久而自知其妙。”的確,這一問雖貌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實際上卻是詩人用心良苦、匠心獨具之處。詩人將其懷鄉之情融入對自然景物的描繪之中,借無情之景來抒發自己內心深沉的情感,開啟了唐人絕句寓情於景的先河。

這首詩的抒情手法亦變化多端,第一句用“望鄉台”一詞突出了詩人鄉心之切;第二句以客中送客更突出了在異鄉的孤獨感;第三句直抒胸中之苦,感情強烈;第四句卻委婉別緻,借景抒情,以鴻雁的不知南中之苦來反襯自己的思鄉之情,這樣反覆地抒發更是突出了鄉愁之濃烈。語言簡潔亦是這首詩較大的特色,用了近似日常的口語,如“他席他鄉”,“那從北地來”,顯得淺近親切,這也是這首詩流傳廣泛的原因之一。

初唐時絕句發展緩慢,其表現方式大體上沿襲漢魏和南朝傳統。而王勃的這首詩僅以四句來寫鄉思,卻將鄉愁抒發得淋漓盡致,突破了唐初宮廷絕句多借詠物寓幹進之意的小格局;詩人在詩中還有意吸收了歌行的句調,以虛詞遞進的句式做結語,對絕句的發展起着重大作用。

重陽席上賦白菊

唐代:白居易

滿園花菊鬱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

還似今朝歌酒席,白頭翁入少年場。

譯文

一院子的菊花金黃金黃,中間有一叢白似霜的花兒是這麼孤獨。

就像今天的酒席,老人家進了少年去的地方。

註釋

鬱金黃:花名,即金桂,這裏形容金*的菊花似鬱金黃。

孤叢:孤獨的一叢。

白頭翁:詩人自謂。

賞析

白居易這首《重陽席上賦白菊》詩寫得新穎而別緻,詞約而意豐。全詩表達了詩人雖然年老仍有少年的情趣。以花喻人,饒有情趣。

題為“賦白菊”,詩開頭卻先道滿園的菊花都是金*。“滿園花菊鬱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這是用陪襯的手法,使下句中那白色的“孤叢”更為突出,猶如“萬綠叢中一點紅”,那一點紅色也就更加顯目了。“滿”“鬱”與“孤”兩相對照,白菊更為引入注目。“色似霜”生動的比喻,描繪了白菊皎潔的色彩。

更妙的是後兩句:“還似今朝歌酒席,白頭翁人少年場。”詩人由花聯想到人,聯想到歌酒席上的情景,比喻自然貼切,看似信手拈來,其實是由於詩人隨時留心觀察生活,故能迅速從現實生活中來選取材料,作出具體而生動的比喻。這一比喻緊扣題意,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結句“白頭翁人少年場”,頗有情趣。白菊雖是“孤叢”,好似“白頭翁”,但是卻與眾“少年”在一起,並不覺孤寂、蒼老,仍然充滿青春活力。

九日五首·其一

唐代:杜甫

重陽獨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

竹葉於人既無分,菊花從此不須開。

殊方日落玄猿哭,舊國霜前白雁來。

弟妹蕭條各何在,干戈衰謝兩相催!

鑑賞

此詩是大曆二年(767)重九日杜甫在夔州登高之作。詩人聯繫兩年來客寓夔州的現實,抒寫自己九月九日重陽登高的感慨,思想境界和藝術造詣,都遠在一般登高篇什之上。

首聯表現了詩人濃烈的生活情趣。詩人在客中,重陽到來,一時興致勃發,抱病登台,獨酌杯酒,欣賞九秋佳色。詩人酷好飲酒、熱愛生活的情態,便在詩行中活現。

頷聯詩筆頓轉。重九飲酒賞菊,本是古代高士的傳統,可是詩人因病戒酒,雖“抱病”登台,卻“無分”飲酒,遂也無心賞菊。於是詩人向菊花發號施令起來:“菊花從此不須開”!這一帶着較強烈主觀情緒的詩句,妙趣神來,好像有些任性,恰好證明詩人既喜飲酒,又愛賞菊。而詩人的任性使氣,顯然是他艱難困苦的生活遭遇使然。這一聯,杜甫巧妙地使用借對(亦即沈德潛所謂“真假對”),借“竹葉青”酒的“竹葉”二字與“菊花”相對,“蕭散不為繩墨所窘”(《詩人玉屑》),被稱為杜律的創格。菊花雖是實景,“竹葉”卻非真物,然而由於字面工整貼切,特別顯得新鮮別緻,全聯遂成為歷來傳誦的名句。

頸聯進一步寫詩人矚目遐思,因景傷情,牽動了萬千愁緒。詩人獨身飄泊異地,日落時分聽到一聲聲黑猿的啼哭,不免淚下沾裳。霜天秋晚,白雁南來,更容易觸發詩人思親懷鄉的感情。詩中用他鄉和故園的物候作對照,很自然地透露了詩人內心的隱祕:原來他對酒停杯,對花輟賞,並不只是由於病肺,更是因為鄉愁撩人啊!

尾聯以佳節思親作結,遙憐弟妹,寄託飄零寥落之感。上句由雁來想起了弟妹音信茫然;下句哀歎自己身遭戰亂,衰老多病。詩人一邊詛咒“干戈”象逼命似的接連發生,一邊惋惜歲月不停地催人走向死亡,對造成生活悲劇的根源──“干戈”,發泄出更多的不滿情緒。這正是詩人傷時憂國的思想感情的直接流露。

此詩由因病戒酒,對花發慨,黑猿哀啼,白雁南來,引出思念故鄉,憶想弟妹的情懷,進而表現遭逢戰亂,衰老催人的感傷。結尾將詩的主題昇華:詩人登高,不僅僅是思親,更多的是傷時,正所謂“杜陵有句皆憂國”。此詩全篇皆對,語言自然流轉,蒼勁有力,既有氣勢,更見性情。句句講詩律卻不着痕跡,很象在寫散文;直接發議論而結合形象,毫不感到枯燥。寫景、敍事又能與詩人的憂思關合很緊。筆端蓄聚感情,主人公呼之欲出,頗能顯示出杜甫夔州時期七律詩的悲壯風格。

己酉歲九月九日

魏晉:陶淵明

靡靡秋已夕,悽悽風露交。

蔓草不復榮,園木空自凋。

清氣澄餘滓,杳然天界高。

哀蟬無留響,叢雁鳴雲霄。

萬化相尋繹,人生豈不勞?

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

何以稱我情?濁酒且自陶。

千載非所知,聊以永今朝。

譯文

衰頹零落秋已晚,寒露悽風相繚繞。

蔓草稀疏漸枯萎,園中林木空自凋。

清澄空氣無塵埃,天宇茫茫愈顯高。

悲切蟬鳴已絕響,成行大雁啼雲霄。

萬物更替常變化,人生怎能不辛勞!

自古有生即有死,念此心中似煎熬。

如何方可舒心意,飲酒自能樂陶陶。

千年之事無需知,姑且行樂盡今朝。

註釋

靡靡(mǐ):零落的樣子。陸機《歎逝賦》:”親落落而日稀,友靡靡而愈索。”已夕:己晚。

蔓草:蔓生的草。蔓:細長不能直立的莖,木本曰藤,草木曰蔓。

餘滓(zǐ):殘餘的渣滓,指塵埃。

叢雁:猶羣雁。叢:聚集。

萬化:萬物,指宇宙自然。

沒:指死亡。

稱(chèn):適合。

永:延長。《詩經·小雅·白駒》:“縶之維之,以永今朝。”

賞析

本詩章法平簡,前八句寫景,後八句抒情。然而由於詩人的高超樸真,前後之間絲毫沒有隔離之感,而是渾然一體,一樣的自然灑脱。陶淵明寫秋,可謂一絕。

這首詩是公元409年(義熙五年)重陽節作,前八句“靡靡秋已夕,悽悽風露交。蔓草不復榮,園木空自凋。清氣澄餘滓,杳然天界高。哀蟬無留響,叢雁嗚雲霄”描寫時景。

第一、二句“靡靡秋已夕,悽悽風露交。”寫的是九月已是暮秋,淒涼的風露交相來到。“靡靡”,漸漸的意思。用這“靡靡”與下“悽悽”兩個細聲疊詞,似乎也傳出了深秋特殊的氣息,這兩句是概括描寫,點明秋天將盡,風霜時下,定下悽清寒涼的基調。

下兩句寫園林,“蔓草不復榮,園木空自凋。”有頑強生命力的蔓草也不再生長了,園中樹木也紛紛凋零,這見出秋氣摧敗零落的厲害,“空自”,含有無可如何之意。這二句是悽悽風露交的結果之一,是前二句的續寫,也是對自身生命價值的悲悼。

再兩句寫天空,“清氣澄餘滓,杳然天界高。”抬眼望去,只見清涼的秋風澄淨了空氣中本已不多的塵埃,天界顯得多麼高遠,正所謂天高氣爽啊!是包含了天色和心理感覺兩個方面,這“杳然天界高”中就顯出了目接秋空時那種新鮮感、那種精神的超曠感。這二句着重寫靜,得力於作者煉字之功,猶如“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鳥瞬歡新節,泠風送餘善”之類一樣清新,只是格調顯得淒涼一些。

下面兩句寫“羣動”,“哀蟬無留響,叢雁鳴雲霄。”秋末有似哀鳴的幾聲蟬叫已然盡絕了,眾雁早在雲霄列陣,已然嗚叫着從北方遷而來。這一息一鳴,把節序的變遷表現得更強烈了,那嘹唳的雁聲又最能引發人的悲涼意緒。這二句是寫動,述時光消逝得快;又借蟬雁哀鳴,寫作者的哀感。這三個層次的描寫,空間的變化、感覺的變化,歷歷分明。

後面八句“萬化相尋繹,人生豈不勞?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何以稱我情?濁酒且自陶。千載非所知,聊以永今朝”是感想。

“萬化相尋繹,人生豈不勞?”“萬化”,萬物的變化。“尋繹”,連續不斷。萬物演化變遷,那是循環往復的,有死有生,有生有死;人生在世亦復如此,豈能不勞累呢?這是指上面所寫的那些變化。於是自然聯想到人生。人生沒有不憂勞的。正如後來歐陽修所説,“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於中,必搖其精”,自然易於衰老了。萬事萬物都在生生滅滅,人也如此,人的生命總有終結的一天,死生的大哀曾糾纏過每一個有理智的人。陶淵明也不例外;何況今天是重陽節,這是個吉利的日子,九月九象徵長久,這就更能激起他的憂生之嗟了。

下面他説:“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這個“焦”字把那無可名狀的痛苦表達出來了。然而,萬物變遷,自古皆有滅亡,想念起來心中有如焦焚。寫到這裏可以説他的心情是極不平靜,但他又是個通達的人,他不會像阮籍那樣作窮途之哭的,他是有控制自己情緒的精神支柱,委運任化,順乎自然。

最後他寫道:“何以稱我情?濁酒且自陶。千載非所知,聊以永今朝。”他説:有什麼可以使我稱心呢?沒有啊!所以,姑且飲此濁酒吧,飲酒之中可暫得快樂千年的變化不是我所能瞭解的,還是來歌詠(永)今朝吧。執着於“今朝”,把握這可以把握的實在的人生。最後二句意謂恢復到千載之前的淳真社會已然不可料想,那麼,只有歡度今朝,自我完善了。這樣他就可以做到“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這裏他似乎是在“借酒澆愁”,但並不怎麼勉強。重陽節的習俗就是喝酒,這個應節的舉動正好作了他消解萬古愁的沖劑。

次韻李節推九日登南山

宋代:陳師道

平林廣野騎台荒,山寺鐘鳴報夕陽。

人事自生今日意,寒花只作去年香。

巾欹更覺霜侵鬢,語妙何妨石作腸。

落木無邊江不盡,此身此日更須忙。

譯文

原野空曠,平林漠漠,戲馬台一片荒涼;深山古寺,夕陽返照,鐘聲報告已是黃昏時光。

人事變幻,每逢重陽,便有萬千思緒;年年歲歲,菊花開放,依舊陣陣寒香。

頭巾傾斜,更覺得清霜已侵上了鬢髮;語言佳妙,並不礙詩人的鐵石心腸。

放眼望,落木蕭蕭,長江滾滾流淌;誰知道,今日裏,為政務還得繁忙!

註釋

次韻:用所和詩的韻作詩叫次韻。李節推:疑為李泌,時任節度推判官。南山:據《太平寰宇記》載,南山在徐州城南三裏,又名雲龍山。

平林:平原上的樹林。廣野:廣闊的原野。騎台:指戲馬台。蕭子顯《齊書》:“宋武帝初為宋公,在彭城,九日出項羽戲馬台,至今相承,以為舊準。”

山寺:即雲龍山上的台頭寺。

人事:人世上各種事情。自生:自然生髮出。今日意:指九日登高懷遠執意。

寒花:指菊花。李煜詩:“鬢從近日添新白,菊是去年依舊黃。”杜甫詩:“寒花只暫香。”

巾欹(qī):頭巾傾斜。

語妙:《漢書·賈捐之傳》:“君房下筆。言語妙天下。”石作腸:鐵石心腸。這是用皮日休《桃花賦序》中評宋廣平語。宋廣平即唐玄宗時名相宋璟,他為人耿介剛毅,而其《梅花賦》卻極婉約嫵媚之致,所以皮日休説他“疑其鐵腸與石心,不解吐婉媚辭。然觀其文而有《梅花賦》,清便富麗,得南朝徐庾體,殊不類其為人。”

落木:指秋天飄落的樹葉。

此日:重九節這一日。更須忙:自古皆有重九,而詩人在重九這一日,更是攜朋邀侶登高賦詩忙個正歡。這是一種很風趣的説法。

賞析

這首詩是重陽登高即景抒懷之作,作者從戲馬台的荒廢,夕陽晚照聯想到老境將至,好景不常,自警應該抓緊時間玩賞風光,多作好詩,不須汲汲於世俗之事。

詩的開頭兩句寫景:“平林廣野騎台荒,山寺鐘鳴報夕陽。”詩句中點明瞭季節、地點和時間,語意閒雅。戲馬台有典故。東晉末年劉裕北伐歸來為宋公,駐守彭城,曾因餞送孔令辭官還鄉,大會賓僚於戲馬台,一時文士如謝靈運、謝宣遠都有詩詠。回首過往,往日的熱鬧更顯現今的荒涼,首句的重點就在“荒”字上,有詠懷古蹟之意,見出人事代謝之感。這一聯,寫景敍事不僅工在形象,而且注重象外之意,“平林”句見人事代謝之感,“山寺’’句則寓時節相催之意,這種象外之意,直透三、四兩句,加強了詩句之間意趣的融合。

第三四兩句抒情:“人事自生今日意,寒花只作去年香。”時節易得,又是一年的重陽。每逢佳節,人們便有思親之感;而菊花卻依舊開放,還是和去年一樣,送來陣陣的寒香。詩句中含有“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唐代劉希夷《代悲白頭翁》)的感慨。自然的規律,總是如此。

五六兩句,記節日清遊的情況:頭巾被風吹得歪斜了,詩人更覺得清霜已侵上了鬢髮。“巾欹更覺霜侵鬢”這一句暗用了“孟嘉落帽”的故事。所謂暗用,就是表面上看起來,完全是一個清空無礙的敍事句,寫的都像是當下即刻的事,但實際上已經暗用了某個典故。這方面杜甫做得很成功,陳師道學杜,也成功地吸取了他的這個方法。這裏不但是暗用,而且是活用,也就是能從原典中翻出一種新意,別具一種風流。孟嘉落帽而不自覺,是其通脱忘懷之處,陳師道這裏卻“巾欹更覺霜侵鬢”,頭巾從頭上滑下一半,更覺霜發之多,老去的感受更強了,也更深切地感覺到時節相催。從孟嘉的帽落不覺到陳師道的“巾欹更覺”,原典的意思完全被翻轉過來。下句又用了“石作腸”的典故,詩歌的語言佳妙,也有“清便富麗”的高致,就像宋廣平寫《梅花賦》,措詞婉媚,並不礙其鐵石心腸一樣。另外,此聯用兩個典故來暗寫登高賦詩,妙在隱而不露。

結尾兩句:“落木無邊江不盡,此身此日更須性。”抒發遊賞以後的感想。“落木”句用杜甫《登高》詩“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匯滾滾來”句意,寫傍晚登覽所見的遠近景象。“此身”句感歎節物如此可念,登臨清賞的機會正不應放棄,而此日此身,還須忙於世務,很難得有時間,這又是十分可惜的。

陳師道作詩多學杜甫,這首也是學杜甫有得之作,瘦勁渾厚、清淡高致、內涵深藴。

應酬節物之意,從宋人的創作觀念來看,是一種比較成熟和時俗的題材,所以歐、梅、蘇、黃等大詩人多不經意於此,這大概也是宋詩人去熟忌俗之旨。但陳師道的重陽詩,掃除陳言熟語,着力翻新。於前賢未到之處立意取象,卻能軋軋獨出,於平淡中見奇峻,可以與王維、杜甫等大家的重陽節詩詠爭一日之長,此亦江西詩派“以故為新”的一種表現。

望江南·幽州九日

宋代:汪元量

官舍悄,坐到月西斜。永夜角聲悲自語,客心愁破正思家。南北各天涯。

腸斷裂,搔首一長嗟。綺席象牀寒玉枕,美人何處醉黃花。和淚捻琵琶。

賞析

詞牌後小標題:“幽州九日”,將這首小令的寫作時間、地點,以及作詞的緣由都交待得很清楚。“幽州”是元大都的所在地,即現在的北京一帶。作者在1276年(元世祖至元十三年)的初秋,隨同太皇太后謝道清被遣送到了這裏。“九日”,即農曆九月九日,重陽節。這時,汪元量他們到大都大約已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重陽節,是中國的一個傳統節日,每逢此日,人們都要懷念遠出在外的遊子,異地做客的遊子也思念家鄉的父老兄弟。中國古代詩人也屢屢在詩中表達重陽節思親的情懷。如杜甫有《九日》:“重陽獨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也是膾炙人口之作。而汪元量由重陽節感發的就不僅僅是對故鄉親人的懷念,更為深情的,是對故國的無限眷戀。

小令分上下片。上片主要是對思念故國的情緒和氣氛的渲染。開頭:“官舍悄,坐到月西斜。”“官舍”,本指衙門和官吏的住宅,這裏指作者在大都的住所。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而作者心緒如麻,不能成寐,面對一彎明月沉思默想,一直到月沉西山。“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李白《靜夜思》),汪元量舉頭望月的所思所想就不僅僅是故鄉,而要廣泛、深沉得多。“永夜角聲悲自語,客心愁破正思家”。這兩句緊承上面,進一步表達一種悲痛的情懷。長夜漫漫,角聲時起,給人一種絕域蒼茫的肅殺氣氛,在這陰森恐怖的陌生之地,作者只有悲憤地喃喃自語,聊以排遣內心的痛苦於萬一。這種悲痛的來源就是對“家”的無限思念。這個“家”主要是指已經淪喪於蒙古鐵蹄之下的南宋王朝,一個大“家”,當然其中也包含有自己的小“家”。“南北各天涯”。從南宋臨安到元大都,重山疊水,遙距數千裏,真可謂天各一方。即作者對故國、對家鄉的懷念,正是在這樣的近乎絕望的境地中,才顯得更加悲壯,更加沉重。

詞入下片,作者對故國、對家鄉的思念,由抽象的情緒變為具象的行為。“腸斷裂,搔首一長嗟。”作者雖有迴天之願,卻無回天之力。作者思念國家、以至肝腸寸斷,卻只能以搔*歎作結。“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杜甫《春望》),這只是一種憂心如焚而又無可奈何的舉動。“綺席象牀寒玉枕,美人何處醉黃花。”這兩句涉及到了作者思家的具體內容。“美人”當指南宋宮廷中的嬪妃、宮娥,只有這些人才能有象牙牀,寒玉枕。黃花,乃菊花,重陽節時菊花已盛。作者想到,往年南宋宮中那些擁金枕玉的美女們,在重陽節總是開懷暢飲,醉賞菊花,盡情歡笑。而今國破家亡,她們就不能象往年那樣了。即使她們陪着征服者飲酒賞花,強顏歡笑,但由於物是人非,她們的心情也一定是十分痛苦的。末句“和淚捻琵琶”再次把內在感情化為具體行動。悲憤交集,熱淚長流,但又不能躍馬揚鞭,奮戰沙場,只能捻動琵琶。彈上一曲曲悲歌。在這如泣如訴的琵琶曲中,會有多少作者不敢或不能用語言表達的情感。

後人在評價汪元量的詩詞時説:“唐之事記於草堂,後以‘詩史’目之,水雲之詩,亦宋亡之詩史也,其詩亦鼓吹草堂者也。其愁思壹鬱,又可復伸,則又有甚於草堂者也。”(李珏《書汪水雲詩後》)確實,汪元量詩詞中對國破家亡的沉痛感,比之杜甫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因為,南宋滅亡這段歷史,比起安史之亂來更為沉痛。

定風波·重陽

宋代:蘇軾

與客攜壺上翠微,江涵秋影雁初飛,塵世難逢開口笑,年少,菊花須插滿頭歸。

酩酊但酬佳節了,雲嶠,登臨不用怨斜暉。古往今來誰不老,多少,牛山何必更沾衣。

譯文

同客人帶酒登山,長江水倒映着秋天景物的影子,大雁剛剛從這裏飛過。人活在世上難遇一次開心歡笑的時候,趁年輕時頭插滿菊花玩個痛快回來。

以大醉來酬謝重陽節日之景,朝着高聳入雲的山登高,用不着去怨太陽快落山了。古往今來有誰不老死,數不清啊,沒有必要像齊景公登牛山觸景生情而哭泣。

註釋

定風波:詞牌名,唐教坊曲名,後用作詞牌,為雙調小令。一作《定風波令》,又名《卷春空》、《醉瓊枝》。格律以六十二字,上片五句三平韻,二仄韻,下片六句四仄韻,二平韻,即歐陽炯所做格律為正體,另有七種變體。

重陽:即重陽節。

攜壺:帶酒。翠微:青翠掩映的山腰幽深處。

涵:容納,倒映。

初:第一次,剛剛。

塵世:人間。

酩酊(mǐngdǐng):沉醉,大醉。但:只是。酬:酬謝。

雲嶠(qiáo):聳入雲霄的高山。

登臨:登山臨水。

斜暉:夕陽。

多少:數不清。

牛山:在今山東省淄博市。

賞析

上片,以景入情,描敍登高賞菊,飲酒言歡的情景。“與客攜壺上翠微,江涵秋影雁初飛”,開頭兩句點明“上翠微”的行蹤,描繪“江涵秋影”與“雁初飛”的兩幅畫面。觸景生情,便迅速推出“塵世難逢開口笑,年少,菊花須插滿頭歸”的三句人生箴言。趁着這大好的年華、大好的秋光大笑,插黃花。上片即花生情,也為過渡到下片暗示了一筆。

下片,由即花生情進入到寫以酒助興。飲酒抒情,是中國古代文人的傳統文化,稱之為“酒文化現象”,蘇軾也不例外。“酩酊但酬佳節了,雲嶠,登臨不用怨斜暉”。寫把酒臨風,喝個痛快是為了酬謝佳節。登山臨水,同樣也是為了酬謝佳節。即使夕陽快落山了,也用不着愁怨。夕陽是自然界中“無限好”的景緻,自然人生“夕陽”也應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古往今來誰不老,多少,牛山何必更沾衣”,直言人的衰老死亡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自然規律。杜牧含蓄地説人生“只如此”,而蘇軾則直言不諱人生“誰不老”。尤其詞的最後引齊景公泣牛山的故事,傳情達意,精煉入微,可謂妙筆。

全詞,以景入情,即景生情。蘇軾雖然感歎世事多艱,但是不消沉,不傷感,充分顯示了蘇軾對世事、人生短暫的恬淡達觀的胸襟。

蝶戀花·九日和吳見山韻

宋代:吳文英

明月枝頭香滿路。幾日西風,落盡花如雨。倒照秦眉天鏡古。秋明白鷺雙飛處。

自摘霜葱宜薦俎。可惜重陽,不把黃花與。帽墮笑憑纖手取。清歌莫送秋聲去。

註釋

⑴蝶戀花:又名“鵲踏枝”“鳳棲梧”。唐教坊曲,《樂章集》《張子野集》併入“小石調”,《清真集》入“商調”。趙令疇有《商調蝶戀花》,聯章作“鼓子詞”,詠《會真記》事。雙調,六十字,上下片各五句四仄韻。

⑵吳見山:吳文英詞友,常有唱酬相和。《夢窗詞》中,題其名的有六首,而和詞或用其原韻而作的有五首:《水龍吟·用見山韻餞別》《秋蕊香·和吳見山落桂》《點絳脣·和吳見山韻》《玉樓春·和吳見山韻》《浪淘沙·九日從吳見山覓酒》。

⑶可惜重陽,不把黃花與:一本無“重陽不把”四字。

鑑賞

“明月”三句,敍秋景。“枝頭香”,指桂花。此言明月照桂樹,花香飄滿路。詞人見了眼前之景,忽然想起:如果接連颳起幾天西風,那末樹上的桂子將要被風吹得滿地皆是。“花如雨”,指桂花落如雨點一樣,此是類比。“倒映”兩句,九日即景之詞。言重九夜月亮像秦鏡般高懸天空,秋高氣爽,水邊的白鷺受到月光的驚動,雙雙沖霄飛去。上片即景和韻。

“自摘”三句,述過節。言詞人從自家菜園中摘來了比較乾淨、新鮮的青葱,適宜於作為重陽祭祀用的菜餚,裝盆上供。詞人説:只可惜已到了重陽節,我還沒有搞到幾盆應時的菊花啊!“帽墮”句,化用杜甫《九日藍田崔氏莊》詩“羞將短髮還吹帽,笑倩旁人為正冠”意境。兩句言詞人九日隨俗登高,被山風吹落了帽子,他就笑着請同行佳人代他正冠。他登上高處,清歌一闋,更覺得碧天高遠而空曠,但他希望,歌聲不要隨着秋聲的離去而隨之消失。此祝辭也。“清歌莫送秋聲去”,是詞人的衷心希望,因為秋天是萬物收穫的佳節,所以他不希望匆匆送走“秋聲”。下片詞人着重闡發自己對“秋聲”的感受。

西夏重陽

明代:王遜

作縣幾時同志苦,投荒萬里倍情真。

功名炊黍尋常夢,怪事書空感激人。

擊柝徒吟胡地月,屯田也食漢渠春。

艱難薄俗猶多事,漂泊南冠愧此身。

註釋

這首詩選自《宣德寧夏志》(《弘治寧夏新志》《嘉靖寧夏新志》亦收錄此詩)。

功名炊黍尋常夢:用典。傳説盧生在邯鄲旅店中,晝寢入夢,歷盡富貴榮華。及醒,主人炊黃粱未熟。事見唐沈既濟《枕中記》。後遂用作典故,以“炊黍”比喻虛幻的夢境。黍,此處指黃粱。

柝:舊時巡夜者擊以報更的木梆。

漢渠:指流經寧夏平原的漢延渠。

薄俗:輕薄的習俗,壞風氣。

南冠:楚國在南方,因此稱楚冠為南冠。後泛指南方人之冠。本指被俘的楚國囚犯,後來把南冠作為遠使或羈囚的代稱。

九日登高台寺

清代:沈輅

萬里秋光客興賒,同人九日惜年華。

台高不盡看楓葉,院淨何須坐菊花。

對酒披襟形獨放,憑風落帽笑誰加。

詩成合座皆珠玉,歸去遲遲滿落霞。

註釋

①這首詩選自《乾隆寧夏府志》。高台寺,系西夏天授禮法延祚十年(1047年),在都城興慶府(今銀川市)東15裏處的黃河岸畔興建的規模宏大的佛教寺廟羣。舊址在今銀川市東郊紅花鄉高台寺村。

②賒:長;遠。

③惜年華:愛惜時光。

④坐菊花:在菊花叢中設宴。

⑤形獨放:指不受拘束,率性而為。

⑥“憑風落帽”句:用典。《晉書·孟嘉傳》:孟嘉在大宴中因風吹落帽而依然風度翩翩,當人們嘲諷他時,又能從容應對使四座歎服。後遂用“落帽”稱揚人的氣度寬宏,風流倜儻,瀟灑儒雅。

⑦珠玉:喻詩文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