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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凱雷的詩

欄目: 現代詩 / 發佈於: / 人氣:2.69W

火車 三月 北京初雪 三月的日食 回家 人大是我的祖國

彭凱雷的詩

火車


火車已經開動
巨大的轟鳴使寂靜的我聽見巨大的氣流
巨大的風,將火車
徐徐吹動,從蘭州吹到北京

迎面吹來的,還有陌生的面孔
由遠至近,由弱至強,像一個個風暴的中心
途徑寧夏、內蒙的大風呵,已摘下空調車體中的氣温
而温暖的蘭州話已開始漫遊

我在低而薄的風中飛行
回憶起一段反向的光明,沉默不語的命運
車廂陷入黑暗,一個北大俄語系的女孩
她的臉在車窗上呈現
如同回憶依舊是一個陌生人
她談到了漏洞百出的愛情
談到知識充盈的教授,不能飛翔,只能行走
哦,讓我在一閃而過的風塵中
感謝火車,它使校園生活崇高,使女學生完美

火車開始在沙漠中游走
粗糙的砂石細膩、柔軟
在我的身體內滑行奔走,優美自如
沾滿塵土的臉,洗出了光澤
陌生人,在火車上重新認識
讓我於繼續在黃河中散步
草原中呼吸的一節節火車中
大聲談吐,我尚未吐露的詩歌更加光榮
但我擁有紅旗列車,擁有不太純正的蘭州話

就是擁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權利
讓我珍惜六十二元一張的火車票
狹小的座位賦予一個人乃至十個人交談的自由
自由在火車上蔓延
暴力和那些骯髒的部分被疾馳的氣流
吹綻成歡樂
這彷彿是獨自寫作,獨自生活
寂靜返回寂靜中間,陌生的氣流襲遍全身

我已投身其中。我深知在大風中談話的日子不多
我在減速的幻覺之中談論奇蹟的出現
以跌宕的蘭州話使英雄們無中生有
我可以想象自己三天三業無休無止長談的臉
多麼憔悴多麼生動,多麼深深隱藏在民間擁擠的火車中

而大風吹向北京,徐徐停住
當我忍受悲涼時,為什麼火車傾斜於減速的幸福?
當我自火車上下來,北京大風重又吹動
從呼嘯的地鐵到木樨地以遠
從蘭州到北京,大風將蘭州話和火車吹進我的內心


三月
——寫給Y


三月,在大陸上空安置久遠的黎明和星辰
三月,在人民心中埋下時光的馬匹和良種
我看見了三月,在人羣中游走
將春天以風帶來,將冬天以風帶遠
越來越近,三月在人大校園安置生長的草坪
三月,在大氣中寫詩的三月
在生活中舞蹈,看見我長久愛慕的人
寒冰在體內消融,蔚藍的暖意湧動
三月的情意由此發生以遠
吹拂每個焦急等待的少年,昨天的心跳和今天的心情

三月是清晨,是清晨的長跑和黃昏的香功
暗香浮動的三月啊,它在快樂的面龐中找到了雷鋒的家
三月遼闊的長風啊,將三月的火車從蘭州吹到北京
在我心深處埋下驚蟄的雷聲

三月如此優秀,記者們迅速溶入新聞
驚蟄的報紙開遍天空,讓我們學習三月無垠的精神
我手捧在敦煌出版的《驚蟄的雷聲》為什麼聽見長久的低哭
彷彿來自三月,彷彿三月的火車直抵我的內心
三月的善良美意如此遼闊悠遠,如此長風陣陣
乃至一座小小的培智學校,成為三月痛苦的核心
坐落於人大校園不遠,它不易察覺的心跳是我們的近鄰

是的,不易覺察的春天不遠
那些不易被春天忽略的孩子們不遠
再遠也遠不過流向內心的流水,投影內心的長空

我認識其中一個孩子,彷彿如此遙遠
她在這所學校中學習寫字、手工
她的父親遠在大洋以遠
她的母親和愛情已在一望無際的海淀消散

她織的手工是最美的,
簡易、潔淨,這是春天珍藏的品質
她見到每一個陌生人
都會跳起最簡單的舞蹈,那是春天孕育的天使

她已張開雙臂,懷抱我們所有的靈慧
等待我們的親吻,等待我們走到勞動的風中
和我們掙開每一雙眼睛

讓我摘掉眼睛
摘掉心中久積不鬱的病塵,並把三月牢牢抓住
是我勞動的雙手抓住了三月星空之尾
冰涼融化彷彿暗夜的長空,而三月不遠
她沒有帶給我們以雨水,帶給我們以長風
把我們流失的血液吹在一起
催促我們的嗓子上路,歌唱,捧出心臟閃閃發光

如此明亮,如此傑出
而三月,你把我的目光卻安置在草坪之上
細水長流的時光啊,細小的鐵,長流的管道
三月,你不要流遠,不要帶走彗星陰影僅留下黎明星辰
三月,雨水中的彩虹,讓我在上升的城市中攀你上升


北京初雪


我的兄弟,
他是一個粗暴的人。
這微弱的雪,瞥見他粗暴的心臟,
那一刻,微弱的燈光在閃亮。

我的兄弟,
他在人大校園喝酒,寫詩,辦報紙。
今天的雪,無力阻止他
我的兄弟
和我在草坪間漫步
我們等待的是雪的降臨,還是四級考試?

我的兄弟,人大的兄弟,他勾勒出一個戴紅帽子的詩人,
我的內心是喜歡的,哦,挺着幸福的大肚皮

我的兄弟,
我們就這樣迎接了北京初雪的降臨
漫步,漫畫而已,慢慢地讓歡快的同學
將雪的幻影塗來塗去。

我的兄弟,
他在教二樓二層的玻璃窗前,貼着臉。
我是喜悦的,是你讓我看見了我們的快樂。
直到我看你走遠。
直到一對美好的戀人在舞蹈,在我們的畫像上塗來塗去。


三月的日食


透過月亮,我們看不見春天的陰影
透過嫦娥和月桂,看見的只有虛無和透明
陰影在不斷上升
三月的少女在其中消融
為什麼城市中行走的人透過玻璃一無所有

北京的長風在春天站住,祖國的天空也沒有云
城市中的青年打開家,打開書本
當然,還有做夢的詩人,陷入回憶的老人

仰望長空,長風在上
最美的女兒,被長風吹向太陽

取道長空
為美和不斷老去的青春獻身
而我們只能看見衣袖在飄散,在遊走
遊走的還有暗淡的臉龐,彷彿金黃的葵花綻向太陽
天空在變暗,而大地和人羣更富於生機和暈眩
追隨那輕盈明亮的舞蹈

從長江到黑龍江,從黃河到漠河
慶典的消息由內心,一支令箭射向天空
我彷彿也在變暗,也在上升
在我校園小小的居所,在六樓的頂層
我淚眼模糊,摘下眼睛已看不清漸漸消融的你
卻看清了狹小的校園中那些熟悉的面孔
在林園,在靜園,在閲報欄下
金融系的男生,長髮披肩的女生
大地上所有沉默的臉 所有的暗淡
和你一樣,由滿月到新月,一舉成為熟為舉國的春天

大地猶如夜晚
而你最純潔的天使
將從蘭州到北京流散的美一一收攏
而我在大地上見到的只是故意生長的南方姑娘
哦,銀色的皇冠已由太陽為你加冕
而你把木星、金星、水星一一指示給我們看
這彷彿和時光一樣永恆,一樣短暫
就像美如仙子的彗星
在遙遠的地方以長長的彗尾飛行,越來越遠
不要説,遠我而去的是愛而不是愛情
不要説,珍藏在內心而不是少年的日記本
不要説,這是西山紅色飛瀑中最美的一葉
不要説,“一葉障目”而是“一葉知秋”是我的摯愛
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重又明亮
當還有人在仰望,並説出“太陽”、“太陽”
他們狂喜或平靜,而我流淚
街道重新跑動
對面當代商城的旗在一支樂曲中上升


回家


反抗傳統的人
親擁傳統的人
是一個人,也是一對情侶
一個年代久遠的家庭。

今夜,和歷代接受洗禮和逃往的鳥一樣
彷彿從夢魘中湧出
在寧卧莊賓館重新團結
“走出家門過大年,團團圓圓年夜飯”
賓館漫長而短暫的一天
哦,是經理不經意的一句
“七年級到十五,我們繼續優惠銷售”
將小姐散漫而遲緩的臉推得更遠

我近旁的一位老闆説:“舞會還沒有開始,
遙遠的地方更加一無所有。”畢竟在蘭州,
和陌生的朋友徹夜交談
是第一天。或者是,
跳舞,下棋,卡拉OK
題燈籠,猜謎語
我和弟弟分辨電視中,一年來漸漸
遺忘的臉。而父母和朋友在説話

多麼漫長短暫的一夜。
我的父親,母親,我的長得高過我的弟弟
要在子夜時分回家。
而我,寫詩的兒子和哥哥
一樣滿足和微笑,彷彿是嚮往本身,

而回家,依舊和傳統媒介的臉度過一天
如同,為什麼在新的一天裏還要大聲朗誦詩歌
如同,為什麼,有理由的放逐,沒有理由的生活

生活已經撲來,冰涼的車門在寒意中開啟,
父親發動引擎,一個家在舒緩的街道上團結
蘭州的燈火漸漸稀疏
老式伏爾加向夜色逼近
黑暗在漸漸褪去,露出核心的部分
而我,已體味到一種飛翔的感覺


人大是我的祖國


黃昏時分,我斜依柵欄
柵欄後面是草坪,草坪明亮安靜
天空明亮安靜

依着柵欄,有男生女生丟失了
各自的嘴脣
也有孤獨的穿着拖鞋的男生
超短裙在遊走的女生
健康的人,學習的人,秋天吹開
塵世的青春

而我已鬱結成病,但我熱愛這樣的風景
草坪 天空 乾乾淨淨
我斜依柵欄,沒有圍牆的人大啊,我想
到歲月的廣場

我的師哥,陳初越到來
他和一個陌生人,在草坪中央搬運行李
他即將遠去,安寧的目光向我示意
我沒有走上前去,我沒有説話
我斜依柵欄,夏天的血液早已在我的身上流遍

天空乾淨,草坪乾淨,人大校園是一個祖國
我聽見自己最後的聲音在轟鳴,“詩人是祖國的心臟”

安靜下來,沒有男生女生相信,我也不相信
我和祖國,我的祖國緊密結合在一起天空暗淡下來,我
否認會遇見奇蹟 也否認自卑
草坪暗淡下來,我不否認黑夜的盡頭,我的祖國壯麗的景色

草坪寂寞,天空寂寞,夜色來臨
沒有人説話,今夜所有孤獨的人都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他們共同靜等祖國平淡的一個早晨,他們獨自成為祖國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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