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與你的相戀是個誤區
卻走不出你捉摸不定的痴迷
總以為終於找到難得的知已
卻原來這是一場無情的遊戲
從此後飄泊的心在何處棲息
還會不會有濃情釀就的淚滴
茫茫人海除了自己還會有誰
讓我每夜將千千闋歌唱給你
人生的路途遙遠而又撲溯迷離
不知在哪個驛站我們又會相遇
執手相看已不再有往日的情感
卻難揮去那份刻骨銘心的記憶
並非只有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也不必對錯過的一切追悔莫及
高山流水依然是我永遠的尋覓
不再苛求愛恨隨緣聚散兩相依
我的愛戀，沉寂在那清清淚光裏......
深夜了，清涼的風從窗口吹進來，我知道，又是這樣了，在熟睡
時分沒有來由地忽然醒來。
兩年了，經常在深夜時分驟然驚醒，在各種各樣的夜裏，清醒得
毫無睡意。有的時候會看得見月光穿過樹葉照在枕邊，凌亂的樹影蕩
來蕩去；也有的時候是黑黑的夜晚，滴滴答答的鬧鐘聲響在空洞的夜
裏想得清晰而忙碌。
最初的時候，總有一雙眼睛在頭腦裏浮現，那眼光照耀着我，讓
我再無法入睡，艱難地輾轉到天亮。我無法抑制地在這樣的夜裏流下
淚來，痛苦地回憶着曾經和他相愛着的那些日子。隨着時間的流逝，
我終於能夠漸漸地平靜，在這樣的夜晚讓思緒自由飛舞，在冥想中再
度沉沉睡去。
我常常對自己説：如果那天我沒有遇見他，會是什麼樣子呢？不過
這種問題在問的時候就知道永遠也不會有答案了，已經發生的事情，我
們再沒有了假設的機會。相識的時候是個冬天晚上，昏暗的燈光讓我看
不清他的面孔，只覺得一雙亮亮的眼睛照耀着，照得我很有一些不安和
羞澀，彷彿那個時候就註定了我們之間將要發生的故事。我始終無法憶
起那天究竟都説過些什麼，總覺得説了挺多的話，而想想又覺得也沒什
麼。
其實我們是同一個系的，有一些共同知道的人和事，因此很容易熟
絡起來。我開始變得很不一樣，總覺得心裏惴惴的，成了一個有了祕密
的女孩。隱隱地期待着一些事情的發生，卻又不敢去想象事情的發展。
相識相戀的細節無數次出現在我腦海裏，久而久之，如同
做好的膠片一樣循環播映。每個開始戀愛的女孩子的感覺大都
相同，我也是其中的一個。正在考研的我，再也看不下一個字，
聽憑考期臨近，整日裏發呆，終於在考試中發揮得一塌糊塗。
卻有那麼一天，我的心情開始雀躍起來。
那是個寒冷的情人節，下着薄薄的雪，他站在雪地裏，手
裏握着一枝嫣紅，等我。那一刻，我如同一顆雪花般融化了，
把我所有的期盼和夢想都給了我們未來的日子，幸福的感覺包
圍着我，讓我激動得無法呼吸。
就這樣開始了我的初戀，和一個大我八歲的大男孩子（我
一直無法接受男人、女人這樣的稱呼用在身邊的人），忘了提
及，他的名字叫韋，是個博士。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但是時常就在兩個人
説説笑笑的空檔裏，忽然就沉默下來。我知道我心裏多麼想
不要那個約定，把我們的感情繼續下去，可是驕傲的我不允
許自己去求他等我，讓他給我一個機會。
安靜的時候我常常會流下淚來，有時他也被我弄得一起
流淚。可他仍舊不肯説，我等你回來，無論如何他只是求我
理解他，他説：我不是不想等你，我只是怕我會辜負了你。
如果你能夠在兩年以內回到北京，那大概是最快的了，而那
時我的博士已經畢業，是近三十歲的人了，也許更需要有個
家。你是個這樣年輕的女孩，我怎麼敢等待你？離開了校園，
走進新生活，你會很快忘記我的。
那個時候我哭着説：你怎能認為我是那樣不重感情的人？
你以為我對愛情不會執着？
他只是搖頭，説，你實在太年輕了。
那確實是一段難忘的日子。週末的晚上一起騎車倘佯
在北京的大街上，從燈海車流中穿過，彷彿把整個世界都
拋在腦後。我們一起去福海划船，美麗的夕陽潑灑下來，
看得人心都醉了。累了的時候，我們喜歡到學校附近的一
家川菜館吃飯，我喜歡那裏一種又酸又甜、有點酒味又有
點水果的小吃，而他喜歡喝那裏的一種酒。
記得有一天，去找他，發現他宿舍只亮着枱燈，而他
卻倚在窗邊拉着小提琴，知道我來了説：很久沒拉過了，
想拉給你聽聽......
那一晚的琴聲在我的心中久久迴旋。能夠擁有過這樣
一番感情，今生何求？雖然我們的相戀那樣短暫，可是這
樣完美的感情又怎能祈望長久？
我始終沒在分配工作這件事上做什麼努力，而在這一環節
也終於沒有什麼奇蹟發生，我回到了家鄉工作。分配方向定下
來的那一天，我在心裏重重歎息了一聲，知道我們之間確實已
經沒有未來。
心裏的苦澀到這個時候愈發顯得濃郁而悠長，自己把自己
悶得透不過氣來。無數次我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裏游來逛去，或
者是坐下來盯住一片葉子發呆。那個時候無論什麼細小的東西
都能觸動我敏感的心，看到早落的樹葉從樹上飄蕩下來，我的
心就一陣陣地緊縮起來。
而我們之間的交往仍在繼續，彼此已經很有了一分默契，
有時他會象個孩子一樣説已經離不開我了，緊緊地擁得我透不
過氣來。但我們不再提將來，偶爾還故作輕鬆地提一提我即將
到來的行期，數一數還剩下的日子。
我終於離開北京了，開始了我一個新的階段的生活。
我們應該結束了，可是對於初次戀愛又如此痴迷的我，如何
能夠做到?!
總覺得他的影子無處不在，那一雙眼睛的光芒總令我不能忘
懷。
起初他接到我的電話，問問我路上的情形，問到家人好。而
後來他終於忍不住説，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開始新的生活好嗎？
我沉默良久説，我想考研呢。
他也沉默，然後説，是你自己的決定了。
又補上一句説：需要我幫忙嗎？
......
我的心直沉下去，覺得手裏的話筒冰冰冷冷。
雖然是夏季，我的脊背寒意陣陣。
我迷惑得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忽然醒悟到這一切原本是我早
已承諾的啊，他並沒有違背什麼，是我自己不好，不去遵守遊戲
規則。
可是那段感情呢？那段每天他都對我説愛的日子呢？它們到
哪兒去了呢？
也許是他心情不好吧，我艱難地替他開脱着，執拗地不肯相
信事實。所以一次次地撥他的電話，聽到的卻是日漸冷淡的話語，
我終於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無可挽回的了，從此你將不再擁
有他，那個有着亮亮眼睛的大男孩子。而今需要面對的，確實已
經是新的生活，選擇可以有很多種，但是不會再有他出現。
時間是個好東西。不管多麼深的傷痛，總會慢慢地淡下
去。
我不能讓自己不再想起他，但是想得太多太久以後，就
變得可以從超脱一點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了。我自憐地對
自己説：你是個失戀的女孩，承認這個現實吧。
也許那個時候我給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是個落落寡歡
的、喜歡歎氣的女孩子。沒有人問我為什麼，但我還是可以
感覺到來自周圍的、探詢的眼光。
我固執地不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機械地做着我該做的
事，很少説笑，我自己眼看着自己一天天麻木起來。
陽光燦爛的天氣，我一個人倚在窗口發呆。來到這裏，確實
換了一個世界了，他離我已經遙遠了許多。
工作並不忙，於是我有了很多的時間胡思亂想，我已經有很
多天沒有打電話給他了，我知道不會再打了，我不會再去自討難
堪。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相信了我們之間的所有美好的回憶不過
是我一廂情願加上的光環而已，我是一個對感情太過執着的人，
而對他，不過是一段時間內迷戀了的遊戲而已，全然沒有當真，
因此事後可以將之輕輕拂去。對他而言，重要的事情很多，但從
來不是我。
想到這裏我又歎了一口氣，又想起了我已經着手準備的又一
次考研。我在心裏猶豫着，不知該不該放棄。
我不得不承認，在這次戀愛中我完全失掉了對自己的信
心，對於愛情感到無比的悲哀和迷茫。回想起我的初戀多多
少少有點騙局的味道，可是我竟迷戀得那樣持久，真不知從
此以後的人生我能夠把握一些什麼，我想我再不會付出真情
了。從此我將不再説愛。
所幸的是那段時間裏我的壓力並不大，同事很友好，還
有一羣很談得來的男孩女孩一起分配過來，一起工作。我終
究沒有放棄考研，每天一次的考研班課程使我真正懷念起校
園裏的日子。我對自己説：為了自己考研吧，為了多一些學
校裏的日子。
下班以後單位裏是個清靜的所在，我一個人留在機房裏
聽聽音樂，也複習功課。我本來就心不在焉地翻着書，思緒
卻飄得很遠，收音機裏傳出的音樂卻讓我的心驟然一動。
那不是他曾經拉給我聽的音樂嗎?!
不知不覺，淚水又漫上了我的眼睛。我不可遏止地痛哭
起來，哭了很久很久。我很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忘掉他，為什
麼總在夜裏想起那一雙照耀着的眼睛......我哭得很累，竟
然沒有發覺有人來到了我的身邊。
我一驚，慌忙掉轉了頭。
站在身旁的是我的一個同事，他路過單位回來取點東西，
卻發現了痛哭的我。
我擦擦眼睛，沒有説話。
他也沒説什麼。幫我收好桌上的東西，示意我也該走了。
當天夜晚又是整夜未眠。那天有很大的月亮，照在牀
頭，我甚至都沒有閤眼，睜着眼睛藉着月光擺弄我的手指。
我很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在深夜裏，我難以抑制我想
聽聽他聲音的衝動。
第二天，下班以後，我猶豫良久還是決定給他打個電
話。撥了熟悉的號碼，接通以後心跳得厲害，就又急急地
放下了。隔了片刻，我還是忍不住又一次拿起了話筒，這
一次很快有人接，聽到那邊韋有一點不耐煩的聲音説到：
“喂？”
“是我，眉。”
他顯然很意外，稍稍停頓，説：“你好。最近好嗎？”
“你...好嗎？”
“我...不好...”，接下來的話讓我萬分驚訝，我聽
見那邊他低聲説到：“我很想你。”
我顫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一時之間我的頭腦亂成一團，不知道該不該説服自己相信
他，可是我心裏已經很清楚就這樣一句低低的話，就又一
次融化了我。
...... ......
然而他並沒有給我再次沉迷的機會，彷彿醒悟過來一
樣説到：眉，對不起，今天我心情不好，説了很多不該説
的話，請你不要想太多。我們彼此都開始新的生活吧，過
去的就已經過去了，我們都把那段美好的回憶裝在心中，
不好嗎？
我沒有聽他再説些什麼，茫然地掛斷了電話。我就一
直那樣呆呆地坐着，回想着短短時間內，我的心情的起起
落落。我感到頭痛得厲害，沮喪到了極點。
難道他也在想着我？也象我心裏一樣地痛苦嗎？我很快
否掉了心裏的想法。他愛我必不如我愛他深刻，否則為什麼
不肯等我？甚至不肯給我機會？
我已經哭的很累，失望地歎了口氣。我感到自己孤單極
了，茫然不知所措。在我的親人朋友面前，我故作輕鬆，不
敢讓他們替我擔心。母親擔憂的眼光已經讓我感到慚愧，怎
能讓操勞的她知曉我的痛楚？
我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看着城市裏的萬家燈火。世界
是那樣大，可是我卻那麼無助。回想起半年多來，考研失敗，
分配不盡人意，再加上失戀的打擊，覺得自己的二十歲當真
灰暗無比。
剛剛二十歲的我，竟有了很深的厭世情緒。
已經很晚了，晚到我必須得離開的時候了。我回轉頭，卻
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又是他，文，昨天遇見我哭泣的男孩。
“又來取東西？”
“真有那麼難過？”
我不説話。
此後的日子裏，文從未和我提及那天的事，不過我可以感
覺到他對我的關心。他偶爾拉我一起去吃飯，或者是在下班後
多停一段時間和我聊聊。在我那麼落魄的日子裏，他的關心讓
我感到異常温暖。
天氣很冷，我看到路燈下，一棵白楊的最後一片枯葉，搖
搖擺擺地飄落下來。
考研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了，我的功課複習得並不好。又
是寒冷的冬季了，我選擇了和韋初次相識的日子，最後一次
打電話給他。
“韋，經歷了春夏秋冬，我們算是走得足夠完整了。”
“......”
“管你是投入也好，玩鬧也好，一切總算是過去了。你
説得對，開始新的生活並不很難，從今往後，我再不會打擾
你了。真誠地祝你一切順利......”
“眉，我...”
“不要對我説抱歉吧，愛上你並非是你的過錯，這一年
來的付出我從未有過後悔，只覺得命運待我不很公平。我是
那樣看重感情的人，卻偏偏在這方面無法完美......不過人
生總有這樣、那樣的缺憾，感謝你曾經和我渡過了那麼美好
的一段日子。”
“恨我嗎？”
“有一點。”
考研的結束讓我的心輕鬆起來。考完最後一門，我噓
了口氣，不知該怎麼表示我的高興才好，就順手把手套給
扔進了垃圾箱裏。
趕來接我的文看到我如此舉動嚇了一跳，驚異地問，
“扔了？”
“嗯。舊了。”
他聳聳肩，表示很無奈。而我卻高興地一蹦一跳地往
前跑去，他跟了上來。
“從來沒見你這麼高興過。”
“了結一件事的感覺真好。”
“去吃飯？”
“我想滑冰。”
“好啊，吃了飯去滑晚場。”
我的手很冷。沒有了手套，我把手縮在衣袖裏。文
説：是不是不太善於保護自己？
我楞了一下，低下了頭。
我還是敏感的，任何事情都能觸動我那根脆弱的神
經。
文摘下他的手套給我戴上，連同手套一起握住我的
兩隻手，説：“你的日子該重新開始了，至少還有我，
嗯？”
“你不瞭解我......”
“我承認不瞭解你有過什麼樣的經歷，不過我並不
想知道你的前二十年是怎麼過的，我只要你能抓住現在，
答應我吧。”
我不敢抬頭看他，隔着他的大手套，我感覺到他的
手温温熱熱。
我真的要感謝文。在我最落寞的日子裏，他幫助我從
情緒的谷底走了出來，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對於文我沒有象對韋一樣的激情，但是和他在一起我
感覺很放鬆。他開朗，愛説愛笑，感染得我也不由不開心
起來。我的心情漸漸明朗，不再憂鬱。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和文的將來。有一天，文很委婉地
説給我，説他的母親想見見我。我當時的表情一定非常不
對，連着説了許多“不！”，文笑笑，説：有那麼怕人？
看你臉色都變了。
我心裏確實非常不平靜。我忽然間意識到了自己已經
做了文的女朋友，而做文的女朋友是有責任在身的。他以
及他母親的要求並不過分，可是我......
我開始猶豫是不是該和文繼續下去，彷彿和文之間驟然
出現了隔閡。和他在一起，我開始心不在焉，常常不知在想
些什麼地發呆。我一直在想，我似乎應該和他好好談一談。
文顯然察覺了我的變化，對我比以前更好了，細心地在
各個方面照料我。他甚至在我來上班以前就替我在杯子裏泡
好茶，替我擦了桌子等我來。他對我的好讓我説不出口，有
幾次話到了脣邊，還是硬吞了下去。
我開始煩燥起來，有些想不起來為什麼走到了目前這種
情況。文對我好到無可挑剔，可是我為什麼總是覺得缺點什
麼？真是容易得到的感情就不去珍惜了嗎？
我依然會想起韋，想起韋的如同星光樣明亮的眼睛。潛
意識裏，我會暗暗地將二人比較，當然總得不出什麼結論，
其結果也就是徒增煩惱而已。
春天到來的時候，我收到了自己的考研成績。我第一個
跑去告訴文，文當時的表情複雜極了，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
表情。後來和文談到這一點時，他説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我
要離開他了，他不可能留住我在他身邊了。這是後話了。
那個成績重新點燃了我回到校園的希望。我做了一切努
力辦好了入學手續，並毅然拒絕了單位和我簽訂定向合同的
請求。文一直沒説什麼，默默地看着我在整個春天裏，忙碌
地跑來跑去，為上研的事奔波着。他依舊對我很好，細心地
照顧我。
我們也談到過將來，我問他有沒有什麼打算，如果我真
的在九月就離開這個城市。他説，總會找到辦法的。這是唯
一的一次。他此刻的表情讓我知道他並不願意我提起這個問
題，從此我也就裝做不再去想。
我總覺得從那時開始我們的分手就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
情了，不過是或遲或早的問題而已。
不知是不是哪個女孩都會和我一樣，在文的縱容下我的脾氣
變得越來越壞。我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一律要把火氣發到他的
身上，而他卻不説什麼，只是一味地容忍我。
每一次發了脾氣我都很後悔，可是在當時卻怎麼也忍不住自
己的無理和任性。靜下來想想，覺得自己已經變得好陌生，性情
乖戾得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回想起韋曾經説過，我是世界上最最
温順的女孩，而如今的我他怎麼可以想象......
我和文之間的情形堅定了我和他分手的決心，雖然我知道即
使我不刻意分手，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會由於我的離開而變得異常
脆弱。
一個雷雨交加的天氣，我終於提出了分手。
其實那天的雨來得很偶然。我本來約了文陪我去一家新
開的咖啡屋去坐坐，後來下了雨就意興闌珊了，索性躺在牀
上看小説。我以為趕上了沒有預料到的雷陣雨，文就不會來
了吧，正想打個電話給他，不想他卻已經來了。
“大雨的天，何必過來？我不過是隨便説説而已。”
“難得你説要出去，就算雨不停，讓我來多陪你一下也
好啊。”他很平靜地説着。
我歎了一口氣，“何必如此寵我？我原本並不值得。”
我合上手裏的書，輕聲地説：“文，我們分手吧。”
沉默。屋子裏滿是雨聲。
文又開了口，還是很平靜，説，是不是想説這句話已經
很久了？我知道的。為什麼不給我個機會呢？不相信我會追
隨你的？暫時的分離沒有什麼，沒有人會象我對你一樣好。
文的話讓我想了好久。確實，他對我照顧得細緻入微，大
事小情都替我想得很周到，可是，這就是我要和他在一起的原
因嗎？
我又想到了韋。
一想起他，我無法抑制地陷入了回憶的漩渦中，那些帶着
甜蜜和痛楚經歷過的日子一一從我眼前走過，散發着亮麗的色
彩與芬芳。我知道此生我是無法忘記他了，儘管靜下來，理智
地想想，認為韋並沒有如我一樣投入其中，但是他仍舊是裝飾
了我年少時分的最温馨的夢。
然而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該如何面對我未來的生活？與
文繼續，努力着把兩個人的未來牽引到一個城市，生活在一起？
這就是我的未來嗎？
想到這裏我拼命搖着頭，儘管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樣的生活。
在一次出差的機會裏，我又見到了韋。他從我的同學
那裏得到了我出差的消息，找到了我。
他似乎比一年前消瘦了，並且蒼白，但一雙眼睛仍舊
閃亮。我們很簡單地問候，很客氣地聊天。
當我們坐在那家熟悉的餐館時，我的眼睛又忍不住濕
潤了，不過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緒。韋仍舊替我要了小吃，
飲料，和他的酒，面對如此熟悉的場景讓我懷疑過去的一
年是否真的發生過。
“真奇妙，我們又坐在了這裏。”韋歎到。
“只是發生了很多事情。”
“講講你的現在，好嗎？”
“我的現在......有什麼好講呢？很平淡的工作，並
且很快要離開了。”
“讀研的手續辦好了？”
我點點頭。
“很高興你能回來，回來的前途可能還是會好些。”
“希望是吧。”
在和他講話的時候，我的心裏是平靜的。雖然他還是
他，不過已經不是那個記憶中的韋了。那個從前的，我愛
着的韋已經永遠地成為了記憶的一部分。
這一次的見面使我的心安寧下來。我們從餐館回到我
住處的路上慢慢踱着，已經是有説有笑了。在我住處的門
口停住，我忽然想起了文，想想又把提到文的念頭又放下
了。韋見到我欲言又止，問，想説什麼？
“沒什麼。”
“你有話要説。”
“嗯，本來想告訴你，我現在有了男朋友。”我停了
一下，“他對我就象我當年對你那麼好。”
“你過得好就好。”他笑笑。
和韋的再次相見使我的心裏平靜了許多。過去的一切就
讓他過去吧，我和現在的韋之間只有坦然的朋友關係，這種
感覺讓我感到很是安寧。
到了這個時候，我不再害怕長長的、難捱的夜晚，即使
醒來我也會再次安靜地睡去。他的眼睛依舊象一盞燈一樣在
我腦海裏照耀，我卻不再想從記憶中將其清除。我安然地接
受了夜裏醒來的習慣。
我在這個時候開始了我的新的學習生活，失而復得的學
習機會讓我格外珍惜。
回到了校園裏，在傍晚時分我出來散佈，分外地感受到
了北京秋日的美麗。
新學期開始以後，文的信紛沓至來。在信中他對我訴説
着對我的想念，説到他考研的願望。此時我已決心和他分手，
但他提及的考研使我躊躇了。
我想而又想，覺得排除我的影響，他還是希望自己有新
的讀書機會的，於是我決定等他考完以後，再談我們之間的
關係。在他考試期間，我將盡自己的努力鼓勵他。
然而事情卻並不如我所想，文比從前更急切地讓我在感
情上給他一個答覆。每次收到他的信，讓我感到一種無形的
壓力，使得我在回信中，遲遲無法下筆。我的信越寫越少，
越寫越艱難。有幾次我寫好了分手的信，卻稍一猶疑之間還
是沒有寄出。
在書信來往的同時，他常常打電話給我，在電話裏我們
總還能談得輕鬆，可他的信確日益沉重。
我知道這一天會來了，我又收到了他的一封長信，面對
他滿篇愛的字眼我感到不能再負擔，我婉轉地寫了回信。
信寄出後，我輕輕地吁了口氣，卻並不感到輕鬆。我知
道我負文的很多很多，他曾經那樣地幫助了我，我卻在他無
助的時候離開了。可我確實怕更長時間的了無結果，對彼此
造成更深的傷害。
這個時候，我忽然理解了韋，理解了他當初所做的一切
決定，無愛無恨，我們之間的一切已經冰雪釋然。
陸陸續續聽到一些韋的消息，得知他由於種種原因推遲
了畢業，正在猶豫是不是找機會和他聊聊天，就在路上遇見
了他。想過去打聲招呼的時候，他卻低了頭，裝作沒有看見
的樣子過去了。
我不知不覺中已經將感情看得很淡。談不上是看破紅塵，玩
世不恭，不過和一些很單純的女孩子相比，我確實是感覺到了我
的經歷對自己的影響。有時也很想念當初時候那種很簡單的神聖
的愛情觀念，但我知道自己不會再次付出了。
後來在跳舞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楊的男孩。他舞跳得很好，
我也喜歡跳舞，彼此似乎都有好感，因此一起渡過了一段時間。
但兩個人都不説愛，後來終究沒能持久，他比我更早厭倦了這樣
的遊戲。我曾經試圖挽回，但終究失落。
我有些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夠把握感情，但想來想去也沒什麼
結論。只覺得世上之事千百種，唯有感情最難以捉摸。
我的日子安安寧寧。有很多朋友，開開心心地玩玩鬧
鬧。一天晚上，回到宿舍已經很晚，傳呼器忽然喊了我的
名字。我飛跑下去，卻意外地見到了韋。
“你找我？”
“嗯。”
“有事？”
“嗯...沒什麼。”
“隨便聊聊？”
“嗯。”
“那我可要回去了。”
“等等......”
我站住。看着他。
他轉了頭，問我：“還愛我嗎？”
我一驚，轉眼又平靜下來。“我現在不談愛與不愛。”
“可我還愛你。”
“是嘛！”
韋對我的調侃態度有點愠怒。
“我沒有開玩笑。”
“我只是很驚訝而已。”
“有男朋友？”
“沒有。”
“那麼回到我身邊來。”
“不，不可能的。”
“為什麼？”
輪到我驚訝了。
“兩年的時間過去了，發生了很多事情，你想當它沒
有過？”
“我知道我傷過你的心。可是我一直都愛着你，我以
為我做的事都可以為了你好。”
“包括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不理不睬？”
“我想你儘快忘掉我。”
韋在幾天內接連地找我，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開始
在他面前沉默，固執地什麼都不説。而他絮絮地説着我們
過去的事情，希望可以繼續。
“眉，我們是很合適的。想想我們過去的日子多麼美
好。”他落下淚來，“請相信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不得已，
給我個機會我會補償你的。”
我心裏一震，卻仍舊不説話，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裏
的一隻玩具小兔子。
“你是個那樣温順、善良的女孩，讓我無法忘懷。如
今我在事業上是個新的開始，多希望你來陪我......”
聽到這裏我明白了。他想念的是過去的我，那個心裏
除了韋再沒有其他的小小女孩，那個痴痴地迷戀韋的女孩。
我問自己，眉，你還是兩年前的你嗎？
當然不。
我把“不”字輕輕説出了口。
又一個冷冷的冬天來了。
我和很多朋友一起在熟悉的餐館吃飯。點了菜，大家
聊天聊得熱熱鬧鬧。我準備去洗手間洗手，起身卻見到了
鄰桌的韋。
桌上共七八人的樣子，有韋的父母，和另一對老年夫
婦。桌上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彼此很客氣地吃飯，女孩
為韋夾菜，很陶醉很幸福的樣子。
我稍稍一楞。
我成了韋的訂親餐的旁觀者。韋背對着我，想是並沒
有注意到我。
小姐送了啤酒上來，我一反不喝酒的習慣，倒了滿杯，
一飲而盡。
我的眼中有兩滴清清的淚。
(完)
時間慢慢地將記憶沉澱，我以我今天的視角寫出了那些個
屬於我的日子。也許明天我會對成長的經歷又有了更新的詮釋
吧，因為人總是無法停留在一個不變的水平。
和韋的一段經歷一直是我內心中最封閉的一段記憶，很少
與人提及，就將其放在心裏翻來覆去地審視。那無疑是我最為
投入的一段戀情，我曾經深深地為了它的短暫和了無結果而感
到遺憾。我心裏很明白，雖然我可以毫不在意地説起有關韋的
一切，我仍舊不能完全消釋心中對他的怨尤。
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聽到了讓我驚訝的關於韋的消息。
別人這樣説起他：韋？我知道，一個青年教師，很能幹。好象
兩年前病過一次，忘了什麼病了，很重，不過現在好了。
我愕然。
韋病過？就在我異常怨恨着他的日子裏？
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很久都不能平靜。
假如他告訴了我？我在想象着。
然而沒有假如了。我常常在校園裏見到韋，攜着他的妻，
如同陌生人一樣走過。
於是我有了訴説的衝動，寫下了這個故事
早知道與你的相戀是個誤區
卻走不出你捉摸不定的痴迷
總以為終於找到難得的知已
卻原來這是一場無情的遊戲
從此後飄泊的心在何處棲息
還會不會有濃情釀就的淚滴
茫茫人海除了自己還會有誰
讓我每夜將千千闋歌唱給你
人生的路途遙遠而又撲溯迷離
不知在哪個驛站我們又會相遇
執手相看已不再有往日的情感
卻難揮去那份刻骨銘心的記憶
並非只有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也不必對錯過的一切追悔莫及
高山流水依然是我永遠的尋覓
不再苛求愛恨隨緣聚散兩相依
我的愛戀，沉寂在那清清淚光裏......
深夜了，清涼的風從窗口吹進來，我知道，又是這樣了，在熟睡
時分沒有來由地忽然醒來。
兩年了，經常在深夜時分驟然驚醒，在各種各樣的夜裏，清醒得
毫無睡意。有的時候會看得見月光穿過樹葉照在枕邊，凌亂的樹影蕩
來蕩去；也有的時候是黑黑的夜晚，滴滴答答的鬧鐘聲響在空洞的夜
裏想得清晰而忙碌。
最初的時候，總有一雙眼睛在頭腦裏浮現，那眼光照耀着我，讓
我再無法入睡，艱難地輾轉到天亮。我無法抑制地在這樣的夜裏流下
淚來，痛苦地回憶着曾經和他相愛着的那些日子。隨着時間的流逝，
我終於能夠漸漸地平靜，在這樣的夜晚讓思緒自由飛舞，在冥想中再
度沉沉睡去。
我常常對自己説：如果那天我沒有遇見他，會是什麼樣子呢？不過
這種問題在問的時候就知道永遠也不會有答案了，已經發生的事情，我
們再沒有了假設的機會。相識的時候是個冬天晚上，昏暗的燈光讓我看
不清他的面孔，只覺得一雙亮亮的眼睛照耀着，照得我很有一些不安和
羞澀，彷彿那個時候就註定了我們之間將要發生的故事。我始終無法憶
起那天究竟都説過些什麼，總覺得説了挺多的話，而想想又覺得也沒什
麼。
其實我們是同一個系的，有一些共同知道的人和事，因此很容易熟
絡起來。我開始變得很不一樣，總覺得心裏惴惴的，成了一個有了祕密
的女孩。隱隱地期待着一些事情的發生，卻又不敢去想象事情的發展。
相識相戀的細節無數次出現在我腦海裏，久而久之，如同
做好的膠片一樣循環播映。每個開始戀愛的女孩子的感覺大都
相同，我也是其中的一個。正在考研的我，再也看不下一個字，
聽憑考期臨近，整日裏發呆，終於在考試中發揮得一塌糊塗。
卻有那麼一天，我的心情開始雀躍起來。
那是個寒冷的情人節，下着薄薄的雪，他站在雪地裏，手
裏握着一枝嫣紅，等我。那一刻，我如同一顆雪花般融化了，
把我所有的期盼和夢想都給了我們未來的日子，幸福的感覺包
圍着我，讓我激動得無法呼吸。
就這樣開始了我的初戀，和一個大我八歲的大男孩子（我
一直無法接受男人、女人這樣的稱呼用在身邊的人），忘了提
及，他的名字叫韋，是個博士。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但是時常就在兩個人
説説笑笑的空檔裏，忽然就沉默下來。我知道我心裏多麼想
不要那個約定，把我們的感情繼續下去，可是驕傲的我不允
許自己去求他等我，讓他給我一個機會。
安靜的時候我常常會流下淚來，有時他也被我弄得一起
流淚。可他仍舊不肯説，我等你回來，無論如何他只是求我
理解他，他説：我不是不想等你，我只是怕我會辜負了你。
如果你能夠在兩年以內回到北京，那大概是最快的了，而那
時我的博士已經畢業，是近三十歲的人了，也許更需要有個
家。你是個這樣年輕的女孩，我怎麼敢等待你？離開了校園，
走進新生活，你會很快忘記我的。
那個時候我哭着説：你怎能認為我是那樣不重感情的人？
你以為我對愛情不會執着？
他只是搖頭，説，你實在太年輕了。
那確實是一段難忘的日子。週末的晚上一起騎車倘佯
在北京的大街上，從燈海車流中穿過，彷彿把整個世界都
拋在腦後。我們一起去福海划船，美麗的夕陽潑灑下來，
看得人心都醉了。累了的時候，我們喜歡到學校附近的一
家川菜館吃飯，我喜歡那裏一種又酸又甜、有點酒味又有
點水果的小吃，而他喜歡喝那裏的一種酒。
記得有一天，去找他，發現他宿舍只亮着枱燈，而他
學問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