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月，佯活着
早餐吃一隻蘋果加一杯酸奶。胃口與心情都極好。我説，女子，你這麼堅強，沒有死在四月。
四月。愛人。室友。全部劍拔弩張。可是我告訴那問我為何不信佛的男孩，我理得，所以我心安。所以我不信佛。
我説我不信佛。我説我對得起每一個人。只除了，我故去的，爺爺。
已是提前了幾日回來，買了徐福記的沙琪瑪。因他説過好吃。然，只是哭倒在他的墳前。
理他平日愛看的書。有幾本隨他去了。應該不寂寞。失明又癱瘓的奶奶惶惶地抓着我：乖兒，你爺爺在，就是我的天。他走了，我就被晾在天底下了啊——
爺爺。我受苦的爺爺。病到最後，已是紅色的尿液，黑色的嘔吐物。那麼痛。吃力地説話，要剪刀和磚頭。被拒絕了有無奈的淚。痛到死。
臨回家的時候每日做夢。夢到爺爺健步如飛，那麼年輕。打電話回家爸爸遞給他接，我説爺爺我一切都好都好我過幾天回家，爺爺你聽到了嗎？
他説聽到了聽到了好多了。咳漱。
他耳朵略聾，從不接電話。我的電話，應是他平生唯一一次。給在外的孫女多少慟又多少慰。
先前還想去瞧一下曾經的戀人。被拒絕。慘烈。背叛與放棄。從哪裏開始？敏感的女子啊，一絲一點的冷落，又焉能不知？多少圓滿，不過以淚水作鍍的假象。
一兄長説，小妹，我寧願你活在陽光下哪怕灼得有點痛，而不是煦暖的文字的和風。
依賴文字。懼怕文字。唾棄文字。
心魔作慫，文字無辜。逝。逝。笑容宛在，人再不回。眉骨霍霍作痛，深夜裏欲嘔。
倉皇四顧。無岸可渡。
多思則疲病，要保重。
我看着那則短信幫媽媽梳頭，理她又增的白髮。一些親人仍在為爺爺的後事爭執。我抱住媽媽不可抑地哭。
二、沉香屑，花枝亂顫
去見我的老外婆。開開朗的老外婆。外公去後，她一個人守着院子，種了滿院的花。木槿，月季，蘭花，馬蹄蓮，石榴……在一個角落，她甚至種了一小圃罌粟。
秀囡，我種的花，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笑着看她菊花一般皺紋的臉，央她講一下那陌生殘桓的歷史。
你們這幾個小冤孽啊，她深深歎息。在小板凳上坐下。
那房桓與你小舅同歲，四十四年了。想起來，竟讓他在安徽安了家。
那些泛黃的往事漸漸甦醒。
十七歲的媽媽。俏美呵，青春如花；長她十歲的爸爸，清貧呢，空自博學儒雅。師生戀。未婚先孕。未經媒妁之言的婚姻。
驚世駭俗啊！妗子指着外公外婆大罵，媽媽幾盡被逼死，舅舅與爸爸至今貌合神離。長媽媽兩歲的小舅舅因此再難在家成家而遠走安徽。
一直天真地以為，爸爸媽媽的愛情只有美麗沒有傷痛。一直那麼天真。那麼一相情願。
我説外婆現在一切都好了。現在不是都好了嗎？
你奶奶性子硬呢，那時侯不喜歡你媽，你媽剛嫁過去，沒少受拿捏呢！
我忽然哭了。我説外婆你原諒她，她快九十歲了，不能走不能看，爺爺走了她也垮了。我給她錢她不知道怎麼放，讓姑姑給她縫在衣兜裏。
外婆進裏屋給我找東西撩起衣襟擦眼睛。
花繁葉茂的小院啊，枝葉亂顫。那些痛心的痛心的風情。
風來了，又走了；記憶的，忘卻了。
歲月安穩。再無依戀。
三、季節盛大，月月有花
讀波伏瓦。她這樣寫雨：
整個世界都在絕望啜泣，哭泣欲死。卻又知道它絕不會死，還會流下更多的眼淚。
絕妙的語句。絕妙的女子。
一生與薩特相戀糾纏，卻拒絕婚姻，拒絕孩子。然，死後仍與薩特合葬。在世人心中，他們早已是一對。
存在主義者。那時侯備研，看很多現實主義、超現實主義、黑色幽默之類的書。薩特的《禁閉》，值得一讀。
恩。在説波伏瓦的絕妙語句。當然不會死。
更好地活着。
生命不息，愛情不息。季節盛大，月月有花。
一生惟情，馬首是瞻。耽於愛情，不覺可恥。
換了工作，以及身邊的人。安心生活，安靜工作，靜水流深。水流深處自有縈縈生物傳情達意。那是我要的，很細節的關心。
我需要細節的表達，可以銘記，可以安慰。因為是女子。到底是女子。
追求太異。價值何以體現？不如遁去。
曾經以為，有愛什麼都可以妥協。然而有些背叛，只能是尖鋭的淋漓鮮血以及黯然遠去的柔情。
放了你，讓你幸福；放了我，祝我幸福。
朗朗春日逝。夏季前來。願我仍是安靜讀書的女子。
等待安妮再出一本書。應是消了《蓮花》中的涅磐的鮮鋭與隱忍的痛楚。只有温軟吧？軟至蒙塵的淡然歲月。
無怨無憾。
而我温暖的孩子，終於可以伸我的手給你。此後歲月，再無牽絆。
讓你陪我悵悵河邊看日落。讓一滴露水，如幸福，墜至肩頭。
一、四月，佯活着
早餐吃一隻蘋果加一杯酸奶。胃口與心情都極好。我説，女子，你這麼堅強，沒有死在四月。
四月。愛人。室友。全部劍拔弩張。可是我告訴那問我為何不信佛的男孩，我理得，所以我心安。所以我不信佛。
我説我不信佛。我説我對得起每一個人。只除了，我故去的，爺爺。
已是提前了幾日回來，買了徐福記的沙琪瑪。因他説過好吃。然，只是哭倒在他的墳前。
理他平日愛看的書。有幾本隨他去了。應該不寂寞。失明又癱瘓的奶奶惶惶地抓着我：乖兒，你爺爺在，就是我的天。他走了，我就被晾在天底下了啊——
爺爺。我受苦的爺爺。病到最後，已是紅色的尿液，黑色的嘔吐物。那麼痛。吃力地説話，要剪刀和磚頭。被拒絕了有無奈的淚。痛到死。
臨回家的時候每日做夢。夢到爺爺健步如飛，那麼年輕。打電話回家爸爸遞給他接，我説爺爺我一切都好都好我過幾天回家，爺爺你聽到了嗎？
他説聽到了聽到了好多了。咳漱。
他耳朵略聾，從不接電話。我的電話，應是他平生唯一一次。給在外的孫女多少慟又多少慰。
先前還想去瞧一下曾經的戀人。被拒絕。慘烈。背叛與放棄。從哪裏開始？敏感的女子啊，一絲一點的冷落，又焉能不知？多少圓滿，不過以淚水作鍍的假象。
一兄長説，小妹，我寧願你活在陽光下哪怕灼得有點痛，而不是煦暖的文字的和風。
依賴文字。懼怕文字。唾棄文字。
心魔作慫，文字無辜。逝。逝。笑容宛在，人再不回。眉骨霍霍作痛，深夜裏欲嘔。
倉皇四顧。無岸可渡。
多思則疲病，要保重。
我看着那則短信幫媽媽梳頭，理她又增的白髮。一些親人仍在為爺爺的後事爭執。我抱住媽媽不可抑地哭。
二、沉香屑，花枝亂顫
去見我的老外婆。開開朗的老外婆。外公去後，她一個人守着院子，種了滿院的花。木槿，月季，蘭花，馬蹄蓮，石榴……在一個角落，她甚至種了一小圃罌粟。
秀囡，我種的花，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笑着看她菊花一般皺紋的臉，央她講一下那陌生殘桓的歷史。
你們這幾個小冤孽啊，她深深歎息。在小板凳上坐下。
那房桓與你小舅同歲，四十四年了。想起來，竟讓他在安徽安了家。
那些泛黃的往事漸漸甦醒。
十七歲的媽媽。俏美呵，青春如花；長她十歲的爸爸，清貧呢，空自博學儒雅。師生戀。未婚先孕。未經媒妁之言的婚姻。
驚世駭俗啊！妗子指着外公外婆大罵，媽媽幾盡被逼死，舅舅與爸爸至今貌合神離。長媽媽兩歲的小舅舅因此再難在家成家而遠走安徽。
一直天真地以為，爸爸媽媽的愛情只有美麗沒有傷痛。一直那麼天真。那麼一相情願。
我説外婆現在一切都好了。現在不是都好了嗎？
你奶奶性子硬呢，那時侯不喜歡你媽，你媽剛嫁過去，沒少受拿捏呢！
我忽然哭了。我説外婆你原諒她，她快九十歲了，不能走不能看，爺爺走了她也垮了。我給她錢她不知道怎麼放，讓姑姑給她縫在衣兜裏。
外婆進裏屋給我找東西撩起衣襟擦眼睛。
花繁葉茂的小院啊，枝葉亂顫。那些痛心的痛心的風情。
風來了，又走了；記憶的，忘卻了。
歲月安穩。再無依戀。
三、季節盛大，月月有花
讀波伏瓦。她這樣寫雨：
整個世界都在絕望啜泣，哭泣欲死。卻又知道它絕不會死，還會流下更多的眼淚。
絕妙的語句。絕妙的女子。
一生與薩特相戀糾纏，卻拒絕婚姻，拒絕孩子。然，死後仍與薩特合葬。在世人心中，他們早已是一對。
存在主義者。那時侯備研，看很多現實主義、超現實主義、黑色幽默之類的書。薩特的《禁閉》，值得一讀。
恩。在説波伏瓦的絕妙語句。當然不會死。
更好地活着。
生命不息，愛情不息。季節盛大，月月有花。
學問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