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

倘若天上的星對應人間的燈，那麼星光便直比上了燈火。休慼與共，呼吸相間，都要看着太陽的臉色行事。太陽下了山，星便探出了頭，地上的燈火一盞一盞接次而亮，直至沒到太陽隱歿的地方。
從未知道第一顆星出現於何方，也從未看到第一盞燈火燃起於何地。他們卻都無言地漠視着世道滄桑，人事轉合。
坐在車裏，行在南京長江大橋上，極倦極累。軟軟得靠着車沿，將臉貼上玻璃窗，藉着它得冰冷換來幾絲清明，夜墨沉沉，想來窗外還有風呼嘯而過，吹着黑暗蔓延到無邊無際。星卻在遙遠天際寥落，緊閉嘴巴，不發一言，卻帶着若有若無的嘲諷。不禁感到好笑，這些星是我所看不到的。而遠遠人家透出的燈火託來的温暖直入眼簾，想必燈下的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得，吃着晚飯，歡聲笑語處，連這燈光夜更添了柔和，也愈來愈模糊，模糊得成一團，似乎被無形的黑幕揉成了一團光暈，漸漸迷離。呵，萬家燈火，卻沒有屬於我的熱鬧。陪着我的只有橋邊一杆杆，一晃而過的路燈。
正了正身子，看着它們擦肩。實在不知我和它們誰是誰生命中的過客。燈火璀璨，光焰正熾，一盞盞向北迤邐而行，直如一條昂藏的巨龍，對，是龍，一點一繁華，點點成了炫華，望之極耀目。看了一會，睏意襲來，閉了眼，所有的燈火都滅了。
最近心裏卻好像缺少一盞燈火。莫名感到冷清，拿起手機想撥個電話，剛找出號碼卻又意興闌珊起來，只得又合上手機。一個人踽踽獨行，連影子都感到寂寞。常常被問：哎，你怎麼不找個女朋友？一笑，都要畢業的人了，還來段黃昏戀？算了，還是別耽誤彼此青春了。感情便如手中茶，總會越品越淡，越喝越涼。終是有聚有散。想想有意思，不聚卻又心不甘，散後憑添離愁。咳，一朝春盡百花殘，斷紅處處，更被西風捲。沒錯，花謝縱然淒涼無端，卻依然有花開的絢爛。而路邊的燈捱到天明自然也會熄滅了。伴着日升月沉也挺好。
而心中也要常點一燈，心中有燈，便覺有希望，或許這燈火孱弱，暖不了別人，自己窩窩心，也是極好的。人生可以不快樂，但可以樂觀嘛。
※本文作者：張先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