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

初聽得外公生病的消息，我第一個感覺竟然不是悲傷，而是覺得他壞得骨頭裏去了。因為他得的是骨癌。
當然，作為晚輩，我實在不應該去這個説他。連想也不該想。
昨天打電話回家，母親告訴我，外公可能快不行了，連針都打不進。
一直以為他還可以撐一兩年，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雖然我對他沒感情，雖然他做了一些令晚輩們不齒的事情，可他是我的外公，給我母親生命的人。
可能因為我的確是個不討喜的人。從小外公就不喜歡我。他是個重男輕女思想極嚴重的人。我是女孩，更不可救藥的有着男孩的性格。在他眼裏，簡直是罪大惡極。雖然，這些並非我所願意的。
因為父母很忙，爺爺奶奶過世很早，父母經常會把我和姐姐放在外公家裏寄養幾天，等閒下來再接我們回去。小時的我，並不知道他的厭惡，犯下了很多荒唐的錯誤，例如拿錘子在他家的椅上釘一排的釘子；拿他的皮鞋油試圖把他家的白牆刷成黑色；用他的剃鬚刀給姐姐刮鬍子，將反抗中的姐姐的臉刮破，害姐姐哇哇的哭……每次都引起他的暴怒，大吼：你爸爸什麼時候來接你回去啊。
後來上學了，人也大了，知道他不喜歡我，便很少去他家，除了過年。那便是一定要去的。可就是一年去一次，也是煎熬。他是個很霸道又自以為是的人，如果他不喜歡你，你做什麼都是錯的。給他拜年，他會給壓歲錢，這時，接不接他給的錢又是問題。你接吧，過完年後他會説你不懂禮貌，給了就接着；你不接吧，他説你夾生，半調子。
不喜歡他，懂事後就不喜歡他。
他脾氣很差，動不動就會罵人，而且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他眼睛不好，五十歲左右就開始看不到東西，所以脾氣暴臊，外婆小心冀冀的伺候他。他還是個很刁鑽的人，你永遠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最重要的，他不喜歡母親，更不喜歡父親，他會用難聽的話來説父親，做很多事來為難母親，還會拿小姨家的孩子來比較，説我的家教太差。
長大了，聰明瞭，學會找很多借口不去他那裏。
今年過年回家，母親問我要不要去看他，我想也不想的問答：不去。
我不知道這麼快，真的。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還是2001年。不歡而散的結果，當時的我，對他怒目而視。
我以為我不會為他難過。我以為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波瀾不驚。結果不是。當母親告訴我他快不行的時候，我很內疚，為什麼過年的時候，我沒有去看他。6年沒見，我連他的樣子都記不起來了。
他是我的外公，給我母親生命的人，我竟連他的最後一面都見不了。

※本文作者：崑崙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