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對你説些什麼，我的媽媽

那一次，外公躺在牀上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你大哭着一次又一次撲到他身上，大人們一次又一次拉住你，安慰着，勸告着。而我只是躲在門角，那時候我還不懂人生的生離死別，我不懂一個人死去意味着什麼。我只是想對你説些什麼，可是該對你説些什麼才能憮平你內心的苦痛，該對你説些什麼才能減輕你的愧疚？該對你説些什麼呢，我的媽媽？
那一次，是年末，我和哥哥從學校趕回來，抖掉一身的寒冷，你端上熱騰騰的大碗餃子。我們低頭吃着，不曾抬頭看你。把碗放下，看見你轉身進了廚房，依舊無言。該對你説寫什麼呢，我的媽媽？無知而自私的我只會抱怨你的貧窮你的落後，哪曾想過在你堅強的背後其實也需要安慰也需要鼓勵，哪曾想到過你日日夜夜的盼望與付出是那樣的真切而無悔，哪曾想到過在我身後凝望的眼睛盈滿了淚水，哪曾想到過…………
那一次，弟弟突然冒出一句：“媽媽越來越醜了。”歲月的無情，全被一個天真的孩童道破。你只是回答以一聲乾脆的笑聲。該對你説些什麼呢，我的媽媽？該怎樣告訴你我多想把時間給予我的給予你，只求換回你眼裏的風采；該怎樣告訴你我多想把天下的露水採回，只求洗去你臉上歲月的痕跡？可是，我忘了我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你的皺紋上的啊，我走得越遠，皺紋越深越厚。總有那麼一天，我會連背影都不留給你。我知道，渺小的我是那樣的無力，只是可不可以乞求時間：請你慢一點，慢一點！
那一次，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看着你在親友面前那張笑臉——上面分明掛着幸福，該對你説些什麼呢，我的媽媽？該不該告訴你你引以為傲的女兒的諸多不如意，該不該告訴你你憧憬的並沒有那麼美好，該不該…………
又站在一年的尾巴上。電話那邊，你告訴我家鄉的陽光依然燦爛無比，你叮囑我不要讓自己挨凍受餓…………握着話筒，淚怎麼也止不住。我才明白，即使我走得再遠再遠，也走不出你的温柔；我才明白，不管異鄉的天空多隱晦，在遠方在有你的地方會有一盞燈為我照亮一方世界。
該對你説些什麼呢，我的媽媽？今天是感恩節。
※本文作者：何潔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