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狗

每天上下班，都可以看到很多穿着漂亮衣服的狗，被主人牽着或者抱着出來散心。這些狗個頭都不大，但毛除了奇長就是奇短，身體除了奇瘦就是奇胖，大都是一些有特色的名貴狗。看到它們，我就常常想起在鄉下過年遇見的那條醜狗。
鄉下這幾年沒有被政府禁止養狗，家家幾乎都有，有的人家甚至有兩三條。所以一進鄉村，充耳的就是高高低低的狗吠。
一進親戚家，親戚剛打開大門，一條毛色發亮身體健碩的黑狗就嗖地躥了出來，露出滿嘴鋒利的牙齒，衝着我們大叫，尾巴搖得想個布榔鼓；接着就有一條白色的捲毛小狗，也衝着我們齜牙咧嘴。瞬時，這一大一小，嚇得我魂都差點跑了。親戚攔着狗，吆喝着它們：“走開，你倆沒看來客人了嗎？亂咬亂叫，一點不如阿醜懂事。”
一邊寒暄，一邊望屋裏走。在屋子前面，又有一條狗：毛色混亂，渾濁的黃色，尾巴上還有一片白；臉窄長，鼻子特大，肚子大大的：怎麼看怎麼不好看，甚至覺得自己從來沒見過這麼醜的狗。我看到又有一條狗，就本能地不敢抬腳了，專心等着它狂叫。可這條狗看了看親戚，又看了看我們，竟然默不作聲，也不走近我們，半蹲着，只是不停地搖晃着尾巴，好象很友好的樣子。“別害怕，阿醜懂事，它能根據主人的臉色辨別來的人是什麼身份，像你們是客人，它不會亂叫更不會亂咬。”
吃飯的時候，那條大黑狗和那條小卷毛狗不停地跑進屋子，衝着飯桌搖尾巴，主人扔給它們一些骨頭，叼出去不一會，就又回來乞要，尤其是那條毛色發亮的大黑狗，還不停地張嘴，那森森的牙齒，讓人看了咽不下飯菜。雖然當着我們的面，主人看着頻繁進來要吃的狗也不耐煩了，罵了它們好幾句：“這麼饞，一點不懂事，每天除了偷吃東西就是繞飯桌。昨天新做的魚放在灶台上，就被你倆給偷吃了，打你們，你們也不記着，該偷吃還是偷吃，一點不如阿醜。”
吃完飯，出屋。我看到阿醜正卧在門邊，看到我出來，好象很禮貌地站起身，搖着尾巴，但並不走近我。親戚家的孩子出來，拿着一個饅頭和一些剩菜；“阿醜，來吃，這是給你的。”阿醜走到事碗邊，左右看看，親戚家的孩子又説話了：“別找它倆了，它倆早吃飽了，你吃吧。”阿醜這才大嚼起來，吃得很香。孩子告訴我，每次餵食，阿醜總是先讓着另外兩條狗，有剩的就吃點，沒有剩的，就默默走開。
孩子還告訴我，阿醜是以前家裏的一條狗生下的，但滿月之後，它的幾個兄弟姐妹全被人要走了，就是因為它長得醜，沒人要，才被家裏留了下來。但這條狗特別懂事，也許知道自己長相醜陋，從小就不賴在主人身旁撒嬌；只要是來過家裏的左鄰右舍，第二次再來，它絕對不會亂咬；但如果來者不善，它卻比那兩條狗都兇。去年冬天有人想翻牆來家裏偷東西，剛一有動靜，阿醜就狂叫不已，另外兩條狗也跟着狂叫；小偷嚇得拔腿就跑，阿醜聽到有人跑，就順着柴草垛翻過院牆，追上了那個人，咬住了褲管，直到家裏人出來把小偷抓住。從那以後，家裏的人似乎忽略了阿醜的醜陋相貌，更加喜歡它。
孩子又告訴我，家裏吃的東西無論放在哪裏，只要主人不説是給它吃的，阿醜竟然從不隨便吃。有時遇見那兩條狗偷饞，它還上去咬它們進行阻止。
聽着孩子的敍説，我看着阿醜，它也看了我一眼，似乎聽懂了主人對它的誇讚，輕微地“嗚”了一聲，好像還有點不好意思。我走近它，用手摸摸它的頭，拍拍它的耳朵，從心底裏，喜歡上了這條醜陋的狗。
阿醜這麼懂事，是源於自己長相的醜陋麼？是用自己的好的品行還彌補自己的不足麼？也許是，也許不是。但無論怎樣，我都喜歡這條歲醜陋但有自知之明的狗，而且時常，想起它。

※本文作者：獨品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