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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珍藏的古今中外優美散文

欄目: 優秀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2.79W

郁達夫曾這樣評價散文:“一粒沙裏見世界,半瓣花裏説人情。”下面是本站小編給大家帶來的值得珍藏的古今中外優美散文,供大家欣賞。

值得珍藏的古今中外優美散文

值得珍藏的古今中外優美散文:我的幾個夢

我試圖儘可能詳盡地描繪我每夜的幾個夢,當然,在我看來,這些夢就其不可變更的形態,或者就其在令驚醒的人感到多少可以呼吸的氣氛中的進展而言,是值得描述一番的。

我常常見到巴黎。從來它不是這樣的。這是一個陌生的、荒誕的城市,面貌千奇百怪。我用一條狹窄的河流圍繞它,夾岸的是兩排密密的樹木。綠樹叢中,紅屋頂閃閃發光。這是夏天悶熱的天氣,大塊濃黑的烏雲呈現樹枝圖案,如同歷史風景畫中的天空,而且穿過蠟黃的陽光。你看,這是一幅農村景象。但當我將目光投向城市那一邊的時候,在河岸的另一邊,也有房屋、院子和居住區,那裏在晾乾衣物,發出種種聲音,還有真正市郊的巴黎可怕的石膏房子,它們令人想起聖烏昂平原,以及諾爾那整條硝煙瀰漫的街道,但是行人更稀稀拉拉,而車禍卻更多。通過那兒我總是心驚膽顫,那兒散發出夜襲傳統和別的氣息。難道這是對幽靈般的聖馬丁運河的模糊回憶嗎?

我不曉得怎樣進入嚴格意義上的城市,我毫無過渡便來到三個依次排列的廣場,彼此一模一樣,很小,正方形,有帶拱廊的白色房子。在人行道和馬路上,沒有一隻貓,只有一個替人送貨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同我説話,用手向我指點其中一個廣場一角的路牌。他笑着,感到這很蠢,我不再記得他説了什麼話,我忘記了廣場的名字,不過我是看到過的。他給我指點我要去的英國大使館。大使館在廣場上一幢帶拱廊的矮房子裏。一個紅色精鋭部隊士兵在站崗:只有毛皮高帽,羽飾、帽徽和金銀飾品都沒有。白色裝飾的短上裝,紅色細滾邊的黑長褲。我走了進去,爬上高欄杆的白色花崗巖主樓梯。在踏級和欄杆上,坐着、躺着或趴着許多懶洋洋的蘇格蘭男女。在樓梯通到中二樓那樣的地方,場景變換了,或者增加了。噢,變化的方式多麼古怪啊!這是一種警衞隊的方式:閃亮的武器排列在一個角落裏,行軍牀和石板地上。男男女女幾乎赤裸,總是覆蓋着服裝有特點的部分,插着鷹羽的直筒無邊高帽,紅綠相間的短裙,或者穿着高幫皮靴,十分聖潔,這樣雪白,這樣輕浮!做着自負的遊戲,開着大膽的玩笑,他們笑時露出皓齒,他們聲嘶力竭地唱着山裏的歌,歌聲笑聲玩笑聲響成一片……

幻象消失在半睡半醒之中,我又沉入夢鄉,大步流星地走過一條新街,你知道嗎,並不是新修的。這些新街寬敞,剛修建,有的地方沒有鋪石子,沒有商店,而且以承包人的名字命名,詞尾是依埃或亞爾:石膏粉和沙土;百葉窗和窗玻璃,路燈的青銅和綠色,各種各樣東西都有這種難以抹去的外表,令人牙齒髮酸,指尖發冷。這條街向上升高,而我匆忙的原因是因為我跟隨一支送葬隊伍,我的父親陪伴我,他早就去世了,我的夢幾乎不斷地呈現出他的形象。我大概由於買花圈或花而停下來,因為我再也看不到柩車,它大約在街道上端轉入一條向右橫切的林蔭大道。向右而不是向左。左邊,這是“荒地”,在最後面的背景上,出租的高樓矗立在那裏,這幅遠景不堪入目!——我的父親示意我走得快些,一會兒我就趕上了他。我的腦子一閃念,不知道我們是怎樣爬上來的——而且爬到哪裏?——爬到一輛在軌道上運行的馬車頂層,而運輸管理員一點兒不露面。這輛馬車怎麼回事?在我們面前,一隻只橢圓形、高約兩米、漆成髒兮兮的淡藍色箱體,以臭蟲的步履在軌道上滑行:它們裝着棺材,這是一列開往墓園的列車。我知道這個,這是約定俗成的,這個系統很早以前就在起作用。林蔭大道總是向右傾斜。在粘土中挖成的大壕溝敞開着,一層層有黃有綠。挖土工人倚在工具上,望着我們,死人列車和我們開過去。這些人神態是憂鬱的,衣服是灰色的。天氣寒冷。大約是在十一月。我們始終往前開去。

下面是另一個夢!

一個狂風呼嘯的市場處在一個斜面上。在斜面上。一百多個位置。萬頭攢動。我們異乎尋常的速度令人有點看不清東西和麪孔,與此同時,車輪在鐵軌上的轟隆聲蓋過了所有響聲、腳步聲和話語聲。但是,難聞的氣味向我們襲來,跟我們一起奔突,旋轉和往下滾,這是圍城豬肉店、糕點店和在那兒零售的英國糖果店發出的油膩而令人乏味的氣味,它們的形狀——大塊粉紅色和黃色的油脂,一條條半溶化的紅色焦糖,佈滿哈喇味的半爿杏仁,一團團紫色的無以名之的果凍和肉凍,一堆堆灰塵佈滿的茶、咖啡和變質的鬆餅——旋轉,變得細長,消失在越來越遠的地方以及隱去的夢的霧裏。

從墳墓——上面的幻象沒有導往那裏——看去,我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面。

有時,狂風驟雨,在落日時分,明顯地急於要趕到某個地方,顧不上觀察周圍,我大步穿過高處的一條小徑,小徑一邊是墳墓,亂糟糟的樹木和瑟瑟響的深草叢,而另一邊是凹下去的一道山谷,山谷中的樹——森林的樹——山毛櫸、橡樹和櫪木——樹頂在呻吟和咔嚓作響,一直傳到我耳邊,在傍晚和樹枝的陰影之間,閃爍着短石柱、骨灰甕和十字架。

有時,夏天上午十點鐘,天氣已經很熱。沿着人行道,陰影呈現藍色,與街道的菱形陽光形成強烈對比。在漂亮的街區奧特伊或納伊的中心,雖停市,但有一些行人。透過一部出租馬車的玻璃,我從遠處便間斷地看到一堵擋土牆,牆上有開花的樹籬,後面可以看到矗立着各種風格和高低不齊的白色喪葬禮拜堂,掩映着傘形樹,麻雀和鶯在樹枝間啁啾;這幾乎是希臘和西西里的風貌,在這個活躍的城市中心,由大理石和綠樹組成的大公墓,在星羅棋佈的、散發出死亡的無憂無慮氣息的漂亮旅館中,就像在如此湛藍的天空下一道非常柔和的長長閃電那樣顯示出來……

真正的巴黎並非不干預這種混亂,但我身上所起的某種變化,有些市政官員無害的工作,使之充滿巴羅克和意外的情調。正是這樣,在好消息商場附近,在同名大街和一條插入其中的小街之間,我安裝一條玻璃通道,因此形成一個拐彎。這個走廊非常漂亮、寬敞,生意興隆,無可比擬的遠勝過所有這類走廊。我同樣將底層裝上鐵柵,將地下室——當時暴露在外——裝上橫欄杆,如同在倫敦那樣。

相反,倘若我夢到我在倫敦,這一切富有特點的裝置便消失了。而且這是一個外省城市,狹窄的街道呈螺旋狀,招牌用的是古法語,出於最不愉快和最固執的偶然,我羞愧地看到自己喝醉了,受到被侮辱的插曲的折磨。

為了返回巴黎,告一段落,我應當提一下我幼年時所做的一個夢,我一直生活在外省。這個夢時常使我想起聖拉撒路街,在“三位一體”如今所在處稍遠一點——那是一個車庫,傍着無休無止的一個軍營。大家都會想起見過那裏的車庫和軍營。這個車庫大約在1855年拆毀了,在它的廢址上蓋起了一個木板商場,直到很晚才讓位於人人知道的教堂。車庫在十字路口擴展時消失的。因此,在我忘記我的夢許多年之後,當我突然回憶起來,第一次看到我從前多麼熟悉的街角時,我這個小男孩多麼驚訝啊。

我旅行過相當多的地方,在外省和國外生活過很長時間,需要很久才能習慣下來,積聚激情和冒險,以便魂牽夢縈。除了上述的倫敦之夢,我所有的夜晚都在巴黎度過,或者什麼地方也不在。自然,這就很難來到:我儘可能帶回一些東西,這個地方沒有什麼特殊,有城市和鄉村。在其中一個城市,有一條拱頂通道,裏面很黑,又長又濕,像隧道一樣狹窄,帶着尿臭味——我擔心盜賊,害怕踏進去。但這又要做十足的噩夢,而且我繼續做下去。在這些城市中還有些什麼呢?啊!餐廳,我在那裏消化食物;從前的名人,我又遇到他們,叫他們的名字,但醒來就忘記了——就是這些,就是這些。我是不是在鄉下,或者在這些“什麼地方也不是”之城的出口,遇到一條馬路,兩旁長着高聳入雲的樹,但樹葉脱光,黑漆漆的?——雖然不颳風,每時每刻從哪裏落下樹枝,掉在濺出水來的濕地上?

到這裏,一切都消失了。連同記憶。

沒有事先考慮過,我已經快收尾了。我還有許多幻象要敍述,只要我一努力,這些幻象就會生存於我的鏡頭裏,可是它們這樣模糊,這樣難以分辨,這樣朦朧,以致這些照片確實不會令人滿意。因此,我要校正,如此而已,我非常高興,我想到讀者也會高興,我答應過讀者寫些有趣的東西,讀者至少只有一會兒失望。

值得珍藏的古今中外優美散文:塔希提島的風景:法託納的瀑布

我們繼續我們的旅行,通過林木葱蘢和多蔭的小道深入山谷。這是一條夾在懸崖峭壁之間的、在原始森林中的真正的小路。

走了一個小時,我們聽到附近瀑布發出的沉悶而強大的聲響。我們走到陰暗的峽谷的底部。法託納的溪流在那裏像一大捆銀白色的麥子,從三百米高的地方陡然下落,墜入山下的空隙中。

深淵的底部的確是個美妙的去處。

奇樹異草在陰影中交錯混雜,濕淋淋的,浸泡在一場永不停止的滂沱大雨中。它們沿着黑色的懸崖峭壁,牢牢地攀附着藤類、喬木狀蕨類、苔蘚和美麗的細柄藤。瀑布直瀉而下,墜落成碎片和粉末,那聲勢就像一場傾盆大雨,就像一大羣頭髮亂蓬蓬的狂怒的人。

接着,它又在巖石裸露的水池裏彙集起來,翻騰不已。它花了好多個世紀挖掘、磨光這些水池,然後形成河流,在草木蒼翠的森林裏,繼續走它的路。

粉塵一樣的水滴,像面紗那樣散落在這整個自然界的上空,在上面,露出了天空和一半消失在陰暗的雲霧裏的大、小山頭。天空好像是從井底看到的一樣。

特別令人感到驚奇的,是在這僻靜之處的那種永恆的喧囂和騷動。這裏有巨大的聲響,但是卻沒有任何有生命的物體。這裏只有無數世紀之前就存在着的那種沒有活力的物質,它們一直遵循着世界混沌初開時的自然規律。

我們取道左邊山羊走的小路。這條羊腸小道蜿蜒曲折地上升。我們在密密層層的形成拱頂的葉叢下行走。一棵棵百年老樹在我們周圍豎直它們濕漉漉的、蒼翠的、像粗大的大理石石柱那樣光滑的樹幹。藤蘿到處盤卷。喬木蕨類植物撐開寬闊的陽傘。這些植物長着鋸齒,酷似精緻的花邊。我們繼續向上走,發現薔薇灌木叢和一堆堆雜亂的開花的薔薇。各種各樣的,彼此之間小有差別的孟加拉薔薇繁花滿枝,千姿百態,盛開在山間。在地面的苔蘚上,鋪着一張張用歐洲草莓織成的芬芳的地毯。這真像一個令人心醉神迷的花園……

沿路最使我入迷的,始終是那些蕨類植物。它們展開寬大的、有大量齒形邊緣的、鮮豔無比的樹葉。

我們整天繼續攀登,走向小路不再延伸出去的荒涼地區。在我們前面,不時展現出深谷和參差不齊的黑色裂口。空氣越來越清新。我們看到大朵大朵輪廓鮮明突出的雲。它們有的似乎在我們頭上,有的似乎在我們腳下,倚着小山沉睡。

值得珍藏的古今中外優美散文:箭手/論創造

生命是一張弓,那弓弦是夢想。箭手在何處呢?

我見過一些俊美的弓,用堅韌的木料製成,了無節痕,諧和秀逸如神之眉,但仍無用。

我見過一些行將震顫的絃線,在寂靜中戰慄着,彷彿從動盪的內臟中抽出的腸線。它們繃緊着,即將奏鳴了……它們想射出銀矢——那音符——在空氣的湖面上拂起漣漪,可是它們在等待什麼?終於鬆弛了。永遠沒有人能聽到樂聲了。

震顫岑寂,箭枝紛散;

箭手何時來捻弓呢?

他很早就來把箭搭在我的夢想上。我幾乎記不起何時我曾躲過他。惟有神知道我怎樣地夢想呵!我的一生是一片夢。我夢想着我的愛、我的行動和我的思想。在晚上,當我無眠時;在白天,當我白日幻想時,我心靈中的謝海萊莎特就解開了紡紗竿;她在急於講故事時,把她夢想的線索攪亂了。我的弓落到了紡紗竿的一面。那箭手,我的主人,睡着了。但即使在睡眠中,他也不放鬆我。我挨近他躺着。我像那把弓,感到他的手放在我光滑的木杆上;那隻豐美的手,那些修長而柔軟的手指,它們用纖嫩的肌膚撫摩着的黑夜中奏鳴的一根絃線。我使自己的顫動融入他身體的顫動中,我戰慄着,等候甦醒的瞬間,那時神聖的箭手就會把我摟入他懷抱裏。

所有我們這些有生命的人都在他掌中:靈智與肉體、人、獸、元素——水與火——氣流與樹脂——一切有生之物……

生存何足道!要生活,就必須行動。您在何處,primus movens 我在向您呼籲,箭手!生命之弓在您腳下闌珊地橫着。俯下身來,揀起我吧!把箭搭在我的弓弦上,射吧!

我的箭如飄忽的羽翼。颼地飛去了。那箭手把手挪回來,擱在肩頭,一面凝望着向遠方消失的飛矢。漸漸地,已經射過的弓弦也由震顫而歸於凝止。

神祕的發泄!誰能解釋呢?一切生命的意義就在於此——在於創造的刺激。

萬物都在期待這刺激的狀態中生活着。我常觀察我們那些小同胞,那些獸類與植物奇異的睡眠——那些禁錮在莖衣中的樹木、做夢的反芻動物、夢遊的馬、終身懵懵懂懂的生物。而我在他們身上卻感到一種不自覺的智慧,其中不無一些悒鬱的微光,表明思想快形成了:

究竟什麼時候才行動呢?

微光隱沒。他們又入睡了,疲倦而聽天由命……

還沒到時候吶。

我們必須等待。

我們一直等待着,我們這些人類。時候畢竟到了。

然而對於某些人,創造的使者只站在門口。對於另一些人,他卻進門了。他用腳碰碰他們:

醒來!前進!

我一躍而起。咱們走!

我創造,所以我生存。生命的第一個行動是創造的行動。一個新生的男孩剛從母親子宮裏冒出來時,便立刻灑下幾滴精液。一切都是種子,身體和心靈均如此。每一種健全的思想是一顆植物種子的包殼,傳播着輸送生命的花粉。造物主不是一個勞作了六天而在安息日上休憩的、有組織的工人。安息日就是主日,那偉大的創造日。造物主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日子。倘若他停止創造,即便是一剎那,他也會死去。因為“空虛”會張開兩顎等着他……顎骨,吞下吧,別做聲!碩大的播種者散佈着種子,彷彿流瀉的陽光,而每一顆灑下來的渺小種子就像另一個太陽。傾瀉吧,未來的收穫,無論肉體或精神的!精神或肉體,反正都是同樣的生命之源泉。“我的不朽的女兒,劉克屈拉和曼蒂尼亞都是古希臘城市,先後為斯巴達大軍攻破而遭蹂躪,後仍積極重建,終不毀滅。……”我產生我的思想和行動,作為我身體的果實……永遠把血肉賦予文字……這是我的葡萄汁,正如收穫葡萄的工人在大桶中用腳踩出的一樣。

因此,我不斷創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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