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麼，忽然想起張建立，復讀班的時候我們是一桌，他個子高高的，喜歡穿一套黑色的西服，家境應該不是很好，因為他好像就有一身黑色的西服，而且他很在意自己的着裝，説話的時候很紳士，學習很好，在數學方面非常厲害。我非常喜歡他，不論是過去，還是今天。大約兩年前，有次遇到宋棟芬，她説有天她給張建立的家裏打電話，張建立的母親説“你還不知道，已經死了。”當時宋棟芬很震驚，她給我説的時候我還以為她開玩笑。張建立確實死了，這件事情説起來甚至覺得有點恐怖，他畢竟和我一桌過，喜笑顏開彷彿還在眼前。具體他那一年死的我不清楚，應該是他沒有上完大學，我大學的時候有次他還來我們學校，還説笑了很久，可能當時他已經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特意來四處看看老同學，而我竟然沒有看出來，他死於白血病，按年齡算，可能還不到二十歲，或者二十多一點。
有時候真覺得命運不公平得很，他這樣的人，依靠自己的艱苦努力從鄉村的底層走到城市，來到那所全縣最好的高中，平常學習也很好，大學聯考的時候也不是很順利，發揮不好，去了一個比較差的學校，學還沒有上完，死神已經跟上了他，不知道他還有多少願望沒有實現，還有多少美好的青春的風景他還沒有看見，而他的父母，在遙遠的鄉村裏面對自己的孩子死去又是多麼大的悲哀，真可不想象他們是如何挺下去的。
深夜忽然想起了他，覺得人的命運真的非常無常，也許還有很多未了的心願，還有很多美好的構思，上天卻不給與一個人時間，有死橫在那裏，一切生顯得空虛和無意義。忽然覺得對時光應該倍加珍惜，因為説不定下一刻自己也有什麼不幸，很多要説的話永遠都沒有辦法説，很多要做的事情永遠不能去做。想到這裏，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悲傷。上天對誰是公平的呢，人生來就不平等，世間也許根本沒有什麼因果報應，張建立那樣的人，善良忠厚，難道能做下什麼大惡事，讓上天過早的奪取了他在人世間行走的權利，而很多十惡不赦的人卻安享着世間的榮華。努力並不一定有回報，真才實學也不一定有出頭之日，這樣的事情古今中外都多了去了。運命本就是一個比我都喜怒無常的傢伙。世界有時候構成一個巨大的玩笑。
想起當年，和張建立一桌的時候，後面有個女生，一次拿來她的影集，到處炫耀，我就藏了她兩張照片和她開玩笑。誰知道她因為這件事情大發雷霆，後來班主任還分別找我們談話，説那女孩的家長是鄰縣的縣長，和我們縣的領導交情很好，言外之意這恐怕是一個政治事件了。我由來討厭這種胡亂扯掛壓力的事情，照片就説照片不就是了。當時很憤怒，把照片燒掉了。結果讓張建立還有幾個男生都和我一起受到嫌疑。如今想起來，很對不起兄弟，建立，對不起，若陰間真有鬼魂，我希望你聽到，或聽到的鬼魂轉達給你。兄弟我當年做了件讓你一起蒙受冤屈的事情。如果老天真的有眼，死的該是我啊。
命運，什麼是命運呢，也許就是上天的一個作弄。能主宰生死的東西，你和他又有什麼理論能辯白的。就如你是遊戲中的人物，而他是遊戲的製作者和絕對控制者。他只需要握着能踢你出局這一個權力就足夠了。生死都成為一種偶然，作為生死中的個體，竟然絲毫都不能左右，也怪不得莊子説世間人來來往往不過是蝸牛交上的爭鬥，生命如此脆弱，甚至一片瓦片，一個石子就能奪取它，如此，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幸好在生與死之間給人了些許相對自由的時間，所能所應珍惜的也許只有時間。
※本文作者：金州※
學問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