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

西部漫行，感動我的不是那山，那水，而是那一方的人。

天灰濛濛的，太陽未能拔開雲層爬上山崗，仍硬把黑暗一點點的趕走了，時間仍很早，明知道不可能看日出，我卻是無法合上眼睛安睡。走出旅館，已有早行的轉經者圍着拉不愣寺四周忙碌地轉着了，他們大都是步履蹣跚的老人，也有年輕的少婦以及修行的喇嘛，步履中有的是匆忙，但心裏也一定是虔誠的，眼裏沒有任何笑意，也不帶任何悲歎與祈求，彷彿一切都是自然的，必然的，不需要解釋。那長廊裏一溜過去，全是經筒，他們像在拔弄着生活的音弦，搖響生命的足音一樣撥動經筒，經筒帶着無聲的心願，輕快地轉動着，或沉重地搖晃着，那吱吱丫丫的嘶啞的聲音，在黎明中特別的清晰。懷着一份好奇，也有一分感動，我加入了他們的隊伍中，隨意地轉動過一個，看着它輕輕的吱丫轉了一圈，然後繼續下一個。

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們的腳步，即便廟門緊閉，無法進內，也用雙手撫摸，額頭輕輕一碰那鎖或哈達才告別。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坐在高大的廟門前擺弄着奶奶給她的小玩藝，眼睛望着奶奶，奶奶正對着廟牆高舉合十的雙手，張開，跪拜，深深磕頭，一遍又一遍。長大後，這小女孩會重複奶奶的所走的朝聖路麼？也話他們就這樣祖祖祖輩輩，把這種祈聖之心傳承下去。也許，我希望會改變……

在長廊中，我看到了一些被鋪，髒亂隨意地擠放一邊，那是朝聖者的家，在白塔下面，朝聖的人彎腰，跪下，匍匐前傾，讓身體四肢貼緊大地，雙臂劃過頭頂向前，撐起身子，然後站起，向前跨一步，雙手合十，彎腰……就這樣迎來多少個日出送走多少個日落，一步一步地磕到了心中的聖地。這路程有多長時間要多久，我不知道，但我卻很清楚，這裏頭會有多少辛苦酸累還有那一份無法比擬的執著。

有的廟門打開了，大家魚貫而入，早有在跪拜的，有圍着寺牆壁轉的，他們示意我跟着他們轉廟，高高的彩幡在屋檐下頭頂上飄蕩，我轉着有些頭暈，不知道他們到底要轉多少圈才會結束，他們有的是虔誠，而我則永遠只是一名過客。於是我走入寺廟，廟內的酥油燈閃閃爍爍，華麗的唐卡壁畫述説着一個個經典故事，那些佛像彷彿用盡了華麗的色彩，即是看不懂，也會被其中優美的線條所吸引，被那慈眉善貌的笑容而感染，靜靜的，就這樣望着，靜靜的，讓那祥和洗去一點點躁氣。

太陽仍然躲在厚厚的雲層後，越發亮白了。站在小山坡上，莊嚴華麗的寺廟與一大片黃土壘成的房屋成了極大的對比，白塔佇立其中，一道道炊煙在拉寺中徐徐升起，轉經的隊伍在不斷地壯大，他們會轉到何年何月方才休止？

人也許需要的就是那一份執著與堅持罷。在唐克，我遇到一位從河北騎自行車來的老師，他每年都要往外走，有時是徒步，有時是騎車。他説，這不為什麼，或者僅僅是習慣，更多的是一種意志力的堅持，一種鍛鍊，或者是一種行走的信念。在行走中，所有的苦和累都是快樂與滿足。

擁有信念，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堅持。童年時，我與同學相約，長大後要跑遍中國。長大後她在生活中忙碌着，少年時的夢想，早已變得天荒夜談。我們曾經都有自己的理想，實現的又有多少？我們可以為自己找無數的藉口，卻無法否定，信念在不知不覺中在改變。

在青海湖邊，151基地，從車窗外匆匆一瞥，我被那種情景所感動而震撼。這喧鬧繁華如此的旅遊聖地，無數的遊客幾乎把他淹沒了，他一如繼往，無視一切，從容不迫，在人羣中磕拜而行。能夠不受世俗人情污濁，能在誘惑中堅持信念，這是一種多麼強大的力量？

轉經的人繼續向前走着，磕頭的，還在那繼續。

拉寺旁邊的一片青稞，泛着暖暖的黃色，已收割了一部分，也成拉寺的一道不錯的風景。傍晚，生活區傳來頌經之聲，透過小小的門縫，可以見着那些日間在嘻笑歡樂的小喇嘛正認認真真地跟着師父誦讀經文，聲音一點一點的飄浮在拉寺的上空。

　　

※本文作者：夢裏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