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花老人

林場。
前天中午，大家都休息了，我路過娛樂室（所謂娛樂室，就是裏面有一台電視機，和一副麻將，一個籃球和幾張凳子的房子）從門縫裏瞥見電視還開着，進去了才發現門後還有人，端着茶杯翹着腿眯着眼睛觀看。不認識，是個老人，乾瘦的面頰，灰白的胡茬向上頂住鼻子、向下蓋住了嘴，穿着一件毛領子的淺色條絨的中長大衣。轉了一圈他走出來時，我告訴他中午休息時就不要看電視了，他温和地點頭稱是。
這兩天意料中地在降温了，經常在樓裏一個人也找不到，昨天我才知道，原來是跑到旁邊平房裏烤柴火去了，柴火主持人就是那個老人。一架爐子兩壺水，坐下來一聊，老人姓楊，是借住這裏林場的養蜂人。
老人快七十歲了，一人在外，照看着院子後面的幾十箱蜜蜂。現在是凍蜂期，工蜂休年假、蜂王休產假的時候，老人就天天坐着烤火，還有一件大事就是，照看好蜂王，每天給羣蜂喂些白糖，讓他們對付着過日子。到12月中下旬，他們就要開始尋花行動，到時候莆江（彷彿是這個地方）的菜花就開了，他們就“蜂擁”而至。三四月要去另外的地方尋油菜花，五六月的柑橘花，七八月再回到這個地方，那時候山花就爛漫了。這就是老人一年的尋花計劃。
老人是養路段的退休老幹部，家在都江堰，他説十三歲就出來工作了，現在叫童工，以前叫覺悟得早、提前鬧革命了。60歲時退休了，現在的退休工資也有一、兩千塊錢，還有個兒子説是跟我一般大了，在青島開車。他養蜂不是為了生計，純粹是為了有個事做，自己也喜歡在這裏那裏的花花世界裏轉悠。而且蜂蜜是好東西，每天和着温開水喝一杯，然後口服一勺蜂王漿，如同吃了百藥，百病不生。説到這兒，他拍拍胸口説，看我的精神多好，我這才堅持吃了四、五年，我老婆都吃了十多年了，臉紅撲撲的，啥子病都沒得。
有空的時候，我跑去看了蜂王，關在一個火柴盒大小的籠子裏，並不怎麼標緻，也有翅膀，沒顯出養尊處優的樣子來。現在天冷，身邊圍着一羣工蜂保暖，除此之外，沒什麼出色的地方。倒是一旁樹上拴着一條狗叫得響亮，我跟它説，你吵什麼，哪天把小黑牽來看你還叫不叫。它還是叫。
老人告訴我其實蜂巢裏除了蜂蜜和蜂王漿之外，還有一樣東西更難得，就是蜂膠。説俗點就是蜜蜂的口水，當然是和着花粉的口水。這個東西很難蒐集（想想也是，蜜蜂那麼小的嘴），藥效卻很好。泡酒喝，或者外敷，都是老人們用的好東西。至於説治什麼，他又説是治百病。
結果是，我在他那裏心甘情願訂購了兩瓶蜂王漿，他答應送我一點蜂膠，弄得我還挺高興的。
嘿嘿，這個尋花老人不簡單！
※本文作者：花果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