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在這偌大的校園裏出出進進，雖是古樹虯枝，雖是藤滿牆頭，雖是綠草成茵，雖是荷葉田田，但這些早已習以為常，視而不見了。也許是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所致吧，所以平常之景，平常之物都離我們遠了。
我們也早已習慣於踏着朝霞而去頂着星星而歸的日子，休閒的輕鬆與歡樂已淡出而遠離了我們，每天只是機械地來來去去的。今天又是起得早，行得早，來到街上，涼意襲來，摞下了手袖，扣緊了袖口。是啊，不知不覺又是一年秋來到了。朋友告訴我，早已過了白露了呢。來到校園裏，幾個遲到的學生在急急地往前衝。我走在後邊，清新而又涼爽的空氣撲面而來，乾淨的地面有幾片樹葉在飄飛。
正要抬腳進入新教學大樓，“好香啊，桂花開了！”先到的老師叫了起來，我停下了腳步，一股悠悠的香味在飄拂。我長長地吮吸着這股在空中盪漾着的香。“好了，不去下班輔導了，去看看桂花去！”我一直把上早班當成了一種散步，看作是放鬆心兒，這也是我每天堅持來校看看的緣由，至於學校要求的那幾節輔導課的任務是很容易完成的。輕輕飄浮的桂花香讓我返身又來到了樓外，循着這香味，又在這個熟悉得如同陌生的校園裏踱着步兒。
今年是閏七月，秋來遲，開學已是將近一個月了，還是綠綠的樹，青青的草；荷塘裏的荷葉還是青翠如蓋。探出牆角的枝頭還是綠葉滿梢。我清楚的記得去年剛開學就已是滿園桂花香了，我剛接手的那些新來的學生和送兒上學的家長，聞着這沁脾的香，滿心歡喜地告訴我，“你們校園真是又大又美又香的！”他們話語裏溢出的是高興與欣慰，我知道他們都是滿懷希望的迎接着那份香濃濃的未來。
獨自一人邁步於校園，感覺是清新的，愜意的，特別是這樣的早晨，牆內是書聲琅琅，牆外是空曠而靜寂，和那氤氲着滿園的桂花香。在這個綠意滿園裏，有幾棵高大的桂花樹，一棵在老教學樓和實驗中間，一棵在女生公寓門口，一棵在科教樓下邊。我繞過荷塘，去那棵最大的桂花樹看看，來到高三教學區，樹下站着幾個班主任，在閒聊。樹底下是零星的細細的的桂花瓣，我走近，彎腰拾起幾片，放在手心，用手輕輕一捏，柔軟而細膩；用鼻細細一聞，清悠而又微香；用脣徐徐一咬，潤滑而又甘甜。
桂花香一直是我非常喜歡的一種味兒，她清雅而不嫵媚，她幽靈而不浮豔。我的老屋旁沒有這桂花樹，但我的鄰居有一棵從矮小的木板屋頂上撒開枝葉的高大的桂花樹，小時候的每個月明星稀的中秋之夜，我們總要掇條板凳，搖個蒲扇，坐在樹下聽桂花墜地的聲音，聽那桂花上的露珠掉入頸間悄悄的滑入背窩的清涼。母親沒有魯迅的長媽媽那樣永遠有説不完的動人故事，只是不要我們用手指指那鑲在天邊的皎潔的月兒，説是倘若指了月兒月兒就會來悄悄的割我們的耳朵的，所以我們次日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摸摸自己的耳朵，看還在不呢。也要我們對着月兒許下心願，説是很靈的，我們合着掌許下了自己暗藏在心間的願望，把一生的希望寄託在伴着月色伴着清香的虔誠的低頭一祝中。
值日的教務員拿着夾板走了過來，我説，“來坐坐。”我們在樹下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不肯言語，用心地吸着這滿樹的香。抬起頭來，綠葉中綴滿了一樹的微白，有幾隻早聞到香味的鳥兒也嘰嘰喳喳的停在樹枝上，探頭探腦地啄着桂花，我想它也會把那滿嘴的香帶給它的那個家。
坐一陣子，電話叫了，是兒子打來的，叫我早點給他買早點回去，他還要去參加學校少先隊的隊鼓訓練。我只好抬身起來，踩着滿地的香走了。出得教學樓，外邊操場熱鬧着，一羣婦女們在踩着舞曲扭動着那有些粗大肥胖的腰，蹦蹦跳跳而又快快樂樂的，一個老太太在高聲吆喝着，“桂花開了，今年分外香啊！”
是的，今年分外香。五年前桂子花開，我來了這兒，融入到了這裏。剛來那時還只有一棟老教學樓，一棟實驗樓，一棟電教樓，如今新修了五十六個教室的新教學大樓和設備齊全的青少年活動中心，校園越來越寬闊，越來越潔淨，在這個桂子花開的季節裏總是伴着這滿園的暗香收穫着累累的碩果。我又依稀地記得兒時桂花月下的那個懵懂少年，也依稀憶起了兒時桂子花開時合掌祝願的那份甜和香。
上午的課上得很輕鬆，滿室瀰漫着香，我不經意地一瞥，一位同學折來了一枝桂花，插在了堅立的書本里，哦，原來是這桂花的香和着那書本的香，悠悠的鑽進了同學們的心田……
※本文作者：三板橋※
學問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