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站首頁 國學 語言 詩詞 名言警句 對聯 雜談
當前位置:學問齋 > 史部 > 資治通鑑

《資治通鑑》樑紀五 起屠維大淵獻,盡昭陽單閼,凡五年

欄目: 資治通鑑 / 發佈於: / 人氣:1.33W
《資治通鑑》樑紀五 起屠維大淵獻,盡昭陽單閼,凡五年
◎樑紀五(起屠維大淵獻,盡昭陽單閼,凡五年)

  ○高祖武皇帝五

  天監十八年己亥,公元五一九年

  春,正月,甲申,以尚書左僕射袁昂為尚書令,右僕射王暕為左僕射,太子詹事徐勉為右僕射。

  丁亥,魏主下詔,稱:"皇太后臨朝踐極,歲將半紀,宣稱'詔'以令宇內。"

  辛卯,上祀南郊。

  魏徵西將軍平陸文侯張彝之子仲瑀上封事,求銓削選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於是喧謗盈路,立榜大巷,剋期會集,屠害其家;彝父子晏然,不以為意。二月,庚午,羽林、虎賁近千人相帥至尚書省詬罵,求仲瑀兄左民郎中始均不獲,以瓦石擊省門;上下懾懼,莫敢禁討。遂持火掠道中薪蒿,以杖石為兵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辱極意,唱呼動地,焚其第舍。始均逾垣走,復還拜賊,請其父命,賊就毆擊,生投之火中。仲瑀重傷走免,彝僅有餘息,再宿而死。遠近震駭。胡太后收掩羽林、虎賁兇強者八人斬之,其餘不復窮治。乙亥,大赦以安之,因令武官得依資入選。識者知魏之將亂矣。

  時官員既少,應選者多,吏部尚書李韶銓注不行,大致怨嗟;更以殿中尚書崔亮為吏部尚書。亮奏為格制,不問士之賢愚,專以停解月日為斷,沉滯者皆稱其能。亮甥司空諮議劉景安與亮書曰:"殷、周以鄉塾貢士,兩漢由州郡薦才,魏、晉因循,又置中正,雖未盡美,應什收六七。而朝廷貢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論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才行,空辯氏姓,取士之途不博,沙汰之理未精。舅屬當銓衡,宜須改張易調,如何反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誰復修厲名行哉!"亮復書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昨為此格,有由而然。古今不同,時宜須異。昔子產鑄刑書以救弊,叔向譏之以正法,何異汝以古禮難權宜哉!"洛陽令代人薛琡上書,言:"黎元之命,繫於長吏,若以選曹唯取年勞,不簡能否,義均行雁,次若貫魚,執簿呼名,一吏足矣,數人而用,何謂銓衡!"書奏,不報。後因請見,復奏"乞令王公貴臣薦賢以補郡縣。"詔公卿議之,事亦寢。其後甄琛等繼亮為吏部尚書,利其便己,踵而行之。魏之選舉失人,自亮始也。

  初,燕燕郡太守高湖奔魏,其子謐為侍御史,坐法徙懷朔鎮,世居北邊,遂習鮮卑之俗。謐孫歡,沉深有大志,家貧,執役在平城,富人婁氏女見而奇之,遂嫁焉。始有馬,得給鎮為函使,至洛陽,見張彝之死,還家,傾貲以結客。或問其故,歡曰:"宿衞相帥焚大臣之第,朝廷懼其亂而不問,為政如此,事可知矣,財物豈可常守邪!"歡與懷朔省事雲中司馬子如、秀容劉貴、中山賈顯智、户曹史咸陽孫騰、外兵史懷朔侯景、獄掾善無尉景、廣寧蔡俊特相友善,並以任俠雄於鄉里。

  夏,四月,丁巳,大赦。

  五月,戊戌,魏以任城王澄為司徒,京光王繼為司空。

  魏累世強盛,東夷、西域貢獻不絕,又立互市以致南貨,至是府庫盈溢。胡太后嘗幸絹藏,命王公嬪主從行者百餘人各自負絹,稱力取之,少者不減百餘匹。尚書令、儀同三司李崇,章武王融,負絹過重,顛仆於地,崇傷腰,融損足,太后奪其絹,使空出,時人笑之。融,太洛之子也。侍中崔光止取兩匹,太后怪其少;對曰:"臣兩手唯堪兩匹。"眾皆愧之。

  時宗室外戚權幸之臣,競為豪侈。高陽王雍,富貴冠一國,宮室園圃,侔于禁苑,僮僕六千,伎女五百,出則儀衞塞道路,歸則歌吹連日夜,一食直錢數萬。李崇富埒於雍,而性儉嗇,嘗謂人曰:"高陽一食,敵我千日。"

  河間王琛,每欲與雍爭富,駿馬十餘匹,皆以銀為槽,窗户之上,玉鳳銜鈴,金龍吐旆。嘗會諸王宴飲,酒器有水精鋒,馬腦碗,赤玉卮,製作精巧,皆中國所無。又陳女樂、名馬及諸奇寶,復引諸王歷觀府庫,金錢、繒布,不可勝計。顧謂章武王融曰:"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融素以富自負,歸而惋歎,卧疾三日。京光王繼聞而省之,謂曰:"卿之貨財計不減於彼,何為愧羨乃爾?"融曰:"始謂富於我者獨高陽耳,不意復有河間!"繼曰:"卿似袁術在淮南,不知世間復有劉備耳!"融乃笑而起。

  太皇好佛,營建諸寺,無復窮已,令諸州各建五級浮圖,民力疲弊。諸王、貴人、宦官、羽林各建寺於洛陽,相高以壯麗。太后數設齋會,施僧物動以萬計,賞賜左右無節,所費不貲,而未嘗施惠及民。府庫漸虛,乃減削百官祿力。任城王澄上表,以為:"蕭衍常蓄窺覦之志,宜及國家強盛,將士施力,早圖混壹之功。比年以來,公私貧困,宜節省浮費以周急務。"太后雖不能用,常優禮之。

  魏自永平以來,營明堂、壁雍,役者多不過千人,有司復藉以修寺及供它役,十餘年竟不能成。起部郎源子恭上書,以為:"廢經國之務,資不急之費,宜徹減諸役,早圖就功,使祖宗有嚴配之期,蒼生睹禮樂之富。"詔從之,然亦不能成也。

  魏人陳仲儒請依京房立准以調八音。有司詰仲儒:"京房律準,今雖有其器,曉之者鮮。仲儒所受何師,出何典籍?"仲儒對言:"性頗愛琴,又嘗讀司馬彪《續漢書》,見京房準術,成數昞然。遂竭愚思,鑽研甚久,頗有所得。夫準者本以代律,取其分數,調校樂器。竊尋調聲之體,宮、商宜濁,徵、羽用清。若依公孫崇,止以十二律聲,而云還相為宮,清濁悉足。唯黃鐘管最長,故以黃鐘為宮,則往往相順。若均之八音,猶須錯採眾音,配成其美。若以應鐘為宮,蕤賓為徵,則徵濁而宮清,雖有其韻,不成音曲。若以中呂為宮,則十二律中全無所取。今依京房書,中呂為宮,乃以去滅為商,執始為徵,然後方韻。而崇乃以中呂為宮,猶用林鐘為徵,何由可諧!但音聲精微,史傳簡略,舊志準十三絃,隱間九尺,不言須柱以不。又,一寸之內有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微細難明。仲儒私曾考驗,準當施柱,但前卻柱中,以約準分,則相生之韻已自應合。其中弦粗細,須與琴宮相類,施軫以調聲,令與黃鐘相合。中弦下依數畫六十律清濁之節,其餘十二絃須施柱如箏,即於中弦案盡一週之聲,度著十二絃上。然後依相生之法,以次運行,取十二律之商、徵。商、徵既定,又依琴五調調聲之法以均樂器,然後錯採眾聲以文飾之,若事有乖此,聲則不和。且燧人不師資而習火,延壽不束脩以變律,故云知之者欲教而無從,心達者體知而無師,苟有一毫所得,皆關心抱,豈必要經師受然後為奇哉!"尚書蕭寶寅奏:仲儒學不師受,輕欲製作,不合依許,事遂寢。

  魏中尉東平王匡以論議數為任城王澄所奪,憤恚,復治其故棺,欲奏攻澄。澄因奏匡罪狀三十餘條,廷尉處以死刑。秋,八月,己未,詔免死,削除官爵,以車騎將軍侯剛代領中尉。三公郎中辛雄奏理匡,以為:"歷奏三朝,骨鯁之跡,朝野具知,故高祖賜名曰匡。先帝已容之於前,陛下亦宜寬之於後,若終貶黜,恐杜忠臣之口。"未幾,復除匡平州刺史。雄,琛之族孫也。

  九月,庚寅,胡太后遊嵩高;癸巳,還宮。太后從容謂兼中書舍人楊昱曰:"親姻在外,不稱人心,卿有聞,慎勿諱隱!"昱奏揚州刺史李崇五車載貨,恆州刺史楊鈞造銀食器,餉領軍元義。太后召義夫妻,泣而責之。義由是怨昱。昱叔父舒妻,武昌王和之妹也。和即義之從祖。舒卒,元氏頻請別居,昱父椿泣責不聽,元氏恨之。會瀛州民劉宣明謀反,事覺,逃亡。義使和及元氏誣告昱藏匿宣明,且雲:"昱父定州刺史椿,叔父華州刺史津,並送甲仗三百具,謀為不逞。"義復構成之。遣御杖五百人夜圍昱宅,收之,一無所獲。太后問其狀,昱具對為元氏所怨。太后解昱縛,處和及元氏死刑,既而義營救之,和直免官,元氏竟不坐。

  冬,十二月,癸丑,魏任城文宣王澄卒。

  庚申,魏大赦。

  是歲,高句麗王雲座,世子安立。

  魏以郎選不精,大加沙汰,唯朱元旭、辛雄、羊深、源子恭及范陽祖瑩等八人以才用見留,餘皆罷遣。深,祉之子也。

  普通元年庚子,公元五二零年

  春,正月,乙亥朔,改元,大赦。

  丙子,日有食之。

  己卯,以臨川王宏為太尉、揚州刺史,金紫光祿大夫王份為尚書左僕射。份,奐之弟也。

  左軍將軍豫寧威伯馮道根卒。是日上春,祠二廟,既出宮,有司以聞。上問中書舍人朱異曰:"吉凶同日,今可行乎?"對曰:"昔衞獻公聞柳莊死,不釋祭服而往。道根雖未為社稷之臣,亦有勞王室,臨之,禮也。"上即幸其宅,哭之以慟。

  高句麗世子安遣使入貢。二月,癸丑,以安為寧東將軍、高句麗王,遣使者江法盛授安衣冠劍佩。魏光州兵就海中執之,送洛陽。

  魏太傅、侍中、清河文獻王懌,美風儀,胡太后逼而幸之。然素有才能,輔政多所匡益,好文學,禮敬士人,時望甚重。侍中、領軍將軍元義在門下,兼總禁兵,恃寵驕恣,志欲無極。懌每裁之以法,義由是怨之。衞將軍、儀同三司劉騰,權傾內外,吏部希騰意,奏用騰弟為郡,人資乖越。懌抑而不奏,騰亦怨之。龍驤府長史宋維,弁之子也,懌薦為通直郎,浮薄無行。義許維以富貴,使告司染都尉韓文殊父子謀作亂立懌。懌坐禁止,按驗,無反狀,得釋,維當反坐;義言於太后曰:"今誅維,後有真反者,人莫敢告。"乃黜維為昌平郡守。

  義恐懌終為己害,乃與劉騰密謀,使主食中黃門胡定自列雲:"懌貨定使毒魏主,若己得為帝,許定以富貴。"帝時年十一,信之。秋,七月,丙子,太后在嘉福殿,未御前殿,義奉帝御顯陽殿,騰閉永巷門,太后不得出。懌入,遇義於含章殿後,義厲聲不聽懌入,懌曰:"汝欲反邪!"義曰:"義不反,正欲縛反者耳!"命宗士及直齋執懌衣袂,將入含章東省,使人防守之。騰稱詔集公卿議,論懌大逆。眾鹹畏義,無敢異者,唯僕射新泰文貞公遊肇抗言以為不可,終不下署。

  義、騰持公卿議入奏,俄而得可,夜中殺懌。於是詐為太后詔,自稱有疾,還政於帝。幽太后於北宮宣光殿,宮門晝夜長閉,內外斷絕,騰自執管鑰,帝亦不得省見,裁聽傳食而巳。太后服膳俱廢,不免飢寒,乃歎曰:"養虎得噬,我之謂矣!"又使中常侍酒泉賈粲侍帝書,密令防察動止。叉遂與太師高陽王雍等同輔政,帝謂義為姨父。義與騰表裏擅權,義為外御,騰為內防,常直禁省,共裁刑賞,政無鉅細,決於二人,威振內外,百僚重跡。朝野聞懌死,無不喪氣,胡夷為之觢面者數百人。遊肇憤邑而卒。

  己卯,江、淮、海並溢。

  辛卯,魏主加元服,大赦,改元正光。

  魏相州刺史中山文莊王熙,英之子也,與弟給事黃門侍郎略、司徒祭酒纂,皆為清河王懌所厚,聞懌死,起兵於鄴,上表欲誅元義、劉騰,纂亡奔鄴。後十日,長史柳元章等帥城人鼓譟而入,殺其左右,執熙、纂並諸子置於高樓。八月,甲寅,元義遣尚書左丞盧同就斬熙於鄴御,並其子弟。

  熙好文學,有風儀,名士多與之遊。將死,與故知書曰:"吾與弟並蒙皇太后知遇,兄據大州,弟則入侍,殷勤言色,恩同慈母。今皇太后見廢北宮,太傅清河王橫受屠酷,主上幼年,獨在前殿。君親如此,無以自安,故帥兵民欲建大義於天下。但智力淺短,旋見囚執,上慚朝廷,下愧相知。本以名義幹心,不得不爾,流腸碎首,復何言哉!凡百君子,各敬爾儀,為國為射,善勖名節!"聞者憐之。熙首至洛陽,親故莫敢視,前驍騎將軍刁整獨收其屍而藏之。整,雍之孫也。盧同希義意,窮治熙黨與,鎖濟陰內史楊昱赴鄴,考訊百日,乃得還任。義以同為黃門侍郎。

  元略亡抵故人河內司馬始賓,始賓與略縛荻筏夜渡孟津,詣屯留慄法光家,轉依西河太守刁雙,匿之經年。時購略甚急,略懼,求送出境,雙曰:"會有一死,所難遇者為知己死耳,願不以為慮。"略固求南奔,雙乃使從子昌送略渡江,遂來奔,上封略為中山王。雙,雍之族孫也。義誣刁整送略,並其子弟收系之,御史王基等力為辨雪,乃得免。

  甲子,侍中、車騎將軍永昌嚴侯韋睿卒。時上方崇釋氏,士民無不從風而靡,獨睿自以位居大臣,不欲與俗俯仰,所行略如平日。

  九月,戊戌,魏以高陽王雍為丞相,總攝內外,與元義同決庶務。

  初,柔然佗汗可汗納伏名敦之妻候呂陵氏,生伏跋可汁及阿那瑰等六子。伏跋既立,忽亡其幼子祖惠,求募不能得。有巫地萬言:"祖惠今在天上,我能呼之。"乃於大澤中施帳幄,祀天神。祖惠忽在帳中,自雲恆在天上。伏跋大喜,號地萬為聖女,納為可賀敦。地萬既挾左道,復有姿色,伏跋敬而愛之,信用其言,幹亂國政。如是積歲,祖惠浸長,語其母曰:"我常在地萬家,未嘗上天。'上天'者,地萬教我也。"其母具以狀告伏跋,伏跋曰:"地萬能前知未然,勿為讒也!"既而地萬懼,譖祖惠於伏跋而殺之。候呂陵氏遣其大臣具列等絞殺地萬;伏跋怒,欲誅具列等。會阿至羅入寇,伏跋擊之,兵敗而還。候呂陵氏與大臣共殺伏跋,立其弟阿那瑰為可汗。阿那瑰立十日,其族兄示發帥眾數萬擊之,阿那瑰戰敗,與其弟乙居伐輕騎奔魏。示發殺候呂陵氏及阿那瑰二弟。

  魏清河王懌死,汝南王悦了無恨元義之意,以桑落酒候之,盡其私佞。義大喜,冬,十月,乙卯,以悦為侍中、大尉。悦就懌子亶求懌服玩,不時稱旨,杖亶百下,幾死。

  柔然可汗阿那瑰將至魏,魏主使司空京兆王繼、侍中崔光等相次迎之,賜勞甚厚。魏主引見阿那瑰於顯陽殿,因置宴,置阿那瑰位於親王之下。宴將罷,阿那瑰執啟立於座後,詔引至御座前,阿那瑰再拜言曰:"臣以家難,輕來詣闕,本國臣民,皆已逃散。陛下恩隆天地,乞兵送還本國,誅剪叛逆,收集亡散。臣當統帥遺民,奉事陛下。言不能盡,別有啟陳。"仍以啟授中書舍人常景以聞。景,爽之孫也。

  十一月,己亥,魏立阿那瑰為朔方公、蠕蠕,王,賜以衣服、軺車。祿恤儀衞,一如親王。時魏方強盛,於洛水橋南御道東作四館,道西立四里:有自江南來降者處之金陵館,三年之後賜宅于歸正裏;自北夷降者處燕然館,賜宅于歸德里;自東夷降者處扶桑館,賜宅於慕化裏;自西夷降者處崦嵫館,賜宅於慕義裏。及阿那瑰入朝,以燕然館處之。阿那瑰屢求返國,朝議異同不決,阿那瑰以金百斤賂元義,遂聽北歸。十二月,壬子,魏敕懷朔都督簡鋭騎二千護送阿那瑰達境首,觀機招納。若彼迎候,宜賜繒帛車馬禮餞而返;如不容受,聽還闕庭。其行裝資遣,付尚書量給。

  辛酉,魏以京光王繼為司徒。

  魏遺使者劉善明來聘,始復通好。

  普通二年辛丑,公元五二一年

  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

  置孤獨園於建康,以收養窮民。

  戊子,大赦。

  魏南秦州氐反。

  魏發近郡兵萬五千人,使懷朔鎮將楊鈞將之,送柔然可汗阿那瑰返國。尚書右丞張普惠上疏,以為:"蠕蠕久為邊患,今茲天降喪亂,荼毒其心,蓋欲使之知有道之可樂,革面稽首以奉大魏也。陛下宜安民恭己,以悦服其心。阿那瑰束身歸命,撫之可也;乃更先自勞擾,興師郊甸之內,投諸荒裔之外,救累世之勍敵,資天亡之醜虜。臣愚,未見其可也。此乃邊將貪竊一時之功,不思兵為兇器,王者不得已而用之。況今旱暵方甚,聖慈降膳,乃以萬五千人使楊鈞為將,而欲定蠕蠕干時而動,其可濟乎!脱有顛覆之變,楊鈞之肉,其足食乎!宰輔專好小名,不圖安危大計,此微臣所以寒心者也。且阿那瑰之不還,負何信義,臣賤不及議,文書所過,不敢不陳。"弗聽。阿那瑰辭於西堂,詔賜以軍器、衣被、雜採、糧畜,事事優厚,命侍中崔光等勞遣於外郭。

  阿那瑰之南奔也,其從父兄婆羅門帥眾數萬入討示發,破之,示發奔地豆乾,地豆乾殺之,國人推婆羅門為彌偶可社句可汗。楊鈞表稱:"柔然已立君長,恐未肯以殺兄之人郊迎其弟。輕往虛返,徒損國威。自非廣加兵眾,無以送其入北。"二月,魏人使舊嘗奉使柔然者牒雲具仁往諭婆羅門,使迎阿那瑰。

  辛丑,上祀明堂。

  庚戌,魏使假撫軍將軍邴虯討南秦叛氐。

  魏元義、劉騰之幽胡太后也,右衞將軍奚康生預其謀,義以康生為撫軍大將軍、河南尹,仍使之領左右。康生子難當娶侍中、左衞將軍侯剛女,剛子,義之妹夫也,義以康生通姻,深相委託,三人率多俱宿禁中,時或迭出,以難當為千牛備身。康生性粗武,言氣高下,義稍憚之,見於顏色,康生亦微懼不安。甲午,魏主朝太后於西林園,文武侍坐,酒酣迭舞,康生乃為力士舞,及折旋之際,每顧視太后,舉手、蹈足、瞋目、頷首,為執殺之勢,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攜帝宿宣光殿,侯剛曰:"至尊已朝訖,嬪御在南,何必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之兒,隨陛下將東西,更復訪誰!"羣臣莫敢應。太后自起授帝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萬歲。帝前入閤,左右競相排,閤不得閉。康生奪難當千牛刀,斫直後元思輔,乃得定。帝既升宣光殿,左右侍臣俱立西階下。康生乘酒勢將出處分,為義所執,鎖於門下。光祿勛賈粲紿太后曰:"侍官懷恐不安,陛下宜親安慰。"太后信之,適下殿,粲即扶帝出東序,前御顯陽殿,閉太后於宣光殿。至晚,義不出,令侍中、黃門、僕射、尚書等十餘人就康生所訊其事,處康生斬刑、難當絞刑。義與剛並在內,矯詔決之:"康生如奏,難當恕死從流。"難當哭辭父,康生慷慨不悲,曰:"我不反死,汝何哭也!"時已昏暗,有司驅康生赴市,斬之。尚食典御奚混與康生同執刀入內,亦坐絞。難當以侯剛婿,得留百餘日,竟流安州;久之,義使行台盧同就殺之。以劉騰為司空。八坐、九卿常旦造騰宅,參其顏色,然後赴省府,亦有歷日不能見者。公私屬請,唯視貨多少。舟車之利,山澤之饒,所在榷固,刻剝六鎮,交通互市,歲入利息以鉅萬萬計。逼奪鄰舍以廣其居,遠近苦之。

  京兆王繼自以父子權位太盛,固請以司徒讓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崔光。夏,四月,庚子,以繼為太保,侍中如故;繼固辭,不許。壬寅,以崔光為司徒,侍中、祭酒、著作如故。

  魏牒雲具仁至柔然,婆羅門殊驕慢,無遜避心,責具仁禮敬;具仁不屈,婆羅門乃遣大臣丘升頭等將兵二千,隨具仁迎阿那瑰。五月,具仁還鎮,具道其狀。阿那瑰懼,不敢進,上表請還洛陽。

  辛巳,魏南荊州刺史桓叔興據所部來降。六月,丁卯,義州刺史文僧明、邊城太守田守德擁所部降魏,皆蠻酋也。魏以僧明為西豫州刺史,守德為義州刺史。

  癸卯,琬琰殿火,延燒後宮三千間。

  秋,七月,丁酉,以大匠卿裴邃為信武將軍,假節,督眾軍討義州,破魏義州刺史封壽於檀公峴,遂圍其城;壽請降,復取義州。魏以尚書左丞張普惠為行台,將兵救之,不及。以裴邃為豫州刺史,鎮合肥。邃欲襲壽陽,陰結壽陽民李瓜花等為內應。邃已勒兵為期日,恐魏覺之,先移魏揚州雲:"魏始於馬頭置戍,如聞復欲修白捺故城,若爾,便相侵逼,此亦須營歐陽,設交境之備。今板卒已集,唯聽信還。"揚州刺史長孫稚謀於僚佐,皆曰:"此無修白捺之意,宜以實報之。"錄事參軍楊侃曰:"白捺小城,本非形勝;邃好狡數,今集兵遣移,恐有它意。"稚大寤,曰:"錄事可亟作移報之。"侃報移曰:"彼之纂兵,想別有意,何為妄構白捺!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勿謂秦無人也。"邃得移,以為魏人已覺,即散其兵。瓜花等以失期,遂相告發,伏誅者十餘家。稚,觀之子;侃,播之子也。

  初,高車王彌俄突死,其眾悉歸嚈噠;後數年,嚈噠遣彌俄突弟伊匐帥餘眾還國。伊匐擊柔然可汗婆羅門,大破之,婆羅門帥十部落詣涼州,請降於魏,柔然餘眾數萬相帥迎阿那瑰,阿那瑰啟稱:"本國大亂,姓姓別居,迭相抄掠。當今北人鵠望待拯,乞依前恩賜,給臣精兵一萬,送臣磧北,撫定荒民。"詔付中書門下博議,涼州刺史袁翻以為:"自國家都洛以來,蠕蠕、高車迭相吞噬。始則蠕蠕授首,既而高車被擒。今高車自奮於衰微之中,克雪仇恥,誠由種類繁多,終不能相滅。自二虎交鬥,邊境無塵數十年矣,此中國之利也。今蠕蠕兩主相繼歸誠,雖戎狄禽獸,終無純固之節,然存亡繼絕,帝王本務。若棄而不受,則虧我大德;若納而撫養,則損我資儲;或全徙內地,則非直其情不願,亦恐終為後患,劉、石是也。且蠕蠕尚存,則高車有內顧之憂,未暇窺窬上國;若其全滅,則高車跋扈之勢,豈易可知!今蠕蠕雖亂而部落猶眾,處處棋佈,以望舊主,高車雖強,未能盡服也。愚謂蠕蠕二主並宜存之,居阿那瑰於東,處婆羅門於西,分其降民,各有攸屬。阿那瑰所居非所經見,不敢臆度;婆羅門請修西海故城以處之。西海在酒泉之北,去高車所居金山千餘裏,實北虜往來之衝要,土地沃衍,大宜耕稼。宜遣一良將,配以兵仗,監護婆羅門。因令屯田,以省轉輸之勞。其北則臨大磧,野獸所聚,使蠕蠕射獵,彼此相資,足以自固。外以輔蠕蠕之微弱,內亦防高車之畔換,此安邊保塞之長計也。若婆羅門能收離聚散,復興其國者,漸令北轉,徙度流沙,則是我之外藩,高車勍敵,西北之虞,可以無慮。如其奸回返覆,不過為逋逃之寇,於我何損哉!"朝議是之。

  九月,柔然可汗俟匿伐詣懷朔鎮請兵,且迎阿那瑰。俟匿伐,阿那瑰之兄也。冬,十月,錄尚書事高陽王雍等奏:"懷朔鎮北吐若奚泉,原野平沃,請置阿那瑰於吐若奚泉,婆羅門於故西海郡,令各帥部落,收集離散。阿那瑰所居既在境外,宜少優遣,婆羅門不得比之。其婆羅門未降以前蠕蠕歸化者,宜悉令州鎮部送懷朔鎮以付阿那瑰。"詔從之。

  十一月,癸丑,魏侍中、車騎大將軍侯剛加儀同三司。

  魏以東益、南秦氐皆反,庚辰,以秦州刺史河間王琛為行台以討之。琛恃劉騰之勢,貪暴無所畏忌,大為氐所敗。中尉彈奏,會赦,除名,尋復王爵。魏以安西將軍元洪超兼尚書行台,詣敦煌安置柔然婆羅門。

  普通三年壬寅,公元五二二年

  春,正月,庚子,以尚書令袁昂為中書監,吳郡太守王暕為尚書左僕射。

  辛亥,魏主耕籍田。

  魏宋雲與惠生自洛陽西行四千裏,至赤嶺,乃出魏境,又西行,再期,至乾羅國而還。二月,達洛陽,得佛經一百七十部。

  高車王伊匐遣使入貢於魏。夏,四月,庚辰,魏以伊匐為鎮西將軍、西海郡公、高車王。久之,伊匐與柔然戰,敗,其弟越居殺伊匐自立。

  五月,壬辰朔,日有食之,既。

  癸巳,大赦。

  冬,十一月,甲午,領軍將軍始興忠武王憺卒。

  乙巳,魏主祀圜丘。

  初,魏世宗以《玄始歷》浸疏,命更造新曆。至是,著作郎崔光表取蕩寇將軍張龍祥等九家所上歷,候驗得失,合為一歷,以壬子為元,應魏之水德,命曰《正光歷》。丙午,初行《正光歷》,大赦。

  十二月,乙酉,魏以車騎大將軍、尚書右僕射元欽為儀同三司,太保京兆王繼為太傅,司徒崔光為太保。

  初,太子統之未生也,上養臨川王宏之子正德為子。正德少粗險,上即位,正德意望東宮。及太子統生,正德還本,賜爵西豐侯。正德怏怏不滿意,常蓄異謀。是歲,正德自黃門侍郎為輕車將軍,頃之,亡奔魏,自稱廢太子避禍而來。魏尚書左僕射蕭寶寅上表曰:"豈有伯為天子,父作揚州,棄彼密親,遠投它國!不如殺之。"由是魏人待之甚薄,正德乃殺一小兒,稱為己子,遠營葬地;魏人不疑,明年,復自魏逃歸。上泣而誨之,復其封爵。

  柔然阿那瑰求粟為種,魏與之萬石。婆羅門帥部落叛魏,亡歸嚈噠。魏以平西府長史代人費穆兼尚書右丞西北道行台,將兵討之,柔然遁去。穆謂諸將曰:"戎狄之性,見敵即走,乘虛復出,若不使之破膽,終恐疲於奔命。"乃簡練精騎,伏于山谷,以步兵之羸者為外營,柔然果至;奮擊,大破之。婆羅門為涼州軍所擒,送洛陽。

  普通四年癸卯,公元五二三年

  春,正月,辛卯,上祀南郊,大赦。丙午,祀明堂。二月,乙亥,耕藉田。

  柔然大飢,阿那瑰帥其眾入魏境,表求賑給。己亥,魏以尚書左丞元孚為行台尚書,持節撫諭柔然。孚,譚之孫也。將行,表陳便宜,以為:"蠕蠕久來強大,昔在代京,常為重備。今天祚大魏,使彼自亂亡,稽首請服。朝廷鳩其散亡,禮送令返,宜因此時善思遠策。昔漢宣之世,呼韓款塞,漢遣董忠、韓昌領邊郡士馬送出朔方,因留衞助。又,光武時亦使中郎將段彬置安集掾史,隨單于所在,參察動靜。今宜略依舊事,借其閒地,聽其田牧,粗置官屬,示相慰撫。嚴戒邊兵,因令防察,使親不至矯詐,疏不容反叛,最策之得者也。"魏人不從。

  柔然俟匿伐入朝於魏。

  三月,魏司空劉騰卒。宦官為騰義息重服者四十餘人,衰絰送葬者以百數,朝貴送葬者塞路滿野。

  夏,四月,魏元孚持白虎幡勞阿那瑰於柔玄、懷荒二鎮之間。阿那瑰眾號三十萬,陰有異志,遂拘留孚,載以輼車。每集其眾,坐孚東廂,稱為行台,甚加禮敬。引兵而南,所過剽掠,至平城,乃聽孚還。有司奏孚辱命,抵罪。甲申,魏遣尚書令李崇、左僕射元纂帥騎十萬擊柔然。阿那瑰聞之,驅良民二千、公私馬牛羊數十萬北遁,崇追之三千餘裏,不及而還。

  纂使鎧曹參軍於謹帥騎二千追柔然,至鬱對原,前後十七戰,屢破之。謹,忠之從曾孫也,性深沉,有識量,涉獵經史。少時,屏居閭里,不求仕進,或勸之仕,謹曰:"州郡之職,昔人所鄙;台鼎之位,須待時來。"纂聞其名而闢之。後帥輕騎出塞覘候,屬鐵勒數千騎奄至,謹以眾寡不敵,退必不免,乃散其眾騎,使匿叢薄之間,又遺人升山指麾,若部分軍眾者。鐵勒望見,雖疑有伏兵,自恃其眾,進軍逼謹。謹以常乘駿馬,一紫一騧,鐵勒所識,乃使二人各乘一馬突陣而出,鐵勒以為謹也,爭逐之;謹帥餘軍擊其追騎,鐵勒遂走,謹因得入塞。

  李崇長史鉅鹿魏蘭根説崇曰:"昔緣邊初置諸鎮,地廣人稀,或徵發中原強宗子弟,或國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來,有司號為'府户',役同廝養,官婚班齒,致失清流,而本來族類,各居榮顯,顧瞻彼此,理當憤怨。宜改鎮立州,分置郡縣,凡是府户,悉免為民,入仕次敍,一準其舊,文武兼用,威恩並施。此計若行,國家庶無北顧之慮矣。"崇為之奏聞,事寢,不報。

  初,元義既幽胡太后,常入直於魏主所居殿側,曲盡佞媚,帝由是寵信之。義出入禁中,恆令勇士持兵以自先後。時出休於千秋門外,施木欄楯,使腹心防守以備竊發,士民求見者,遙對之而已。其始執政之時,矯情自飾,以謙勤接物,時事得失,頗以關懷。既得志,遂自驕愎,嗜酒好色,貪吝寶賄,與奪任情,紀綱壞亂。父京兆王繼尤貪縱,與其妻子各受賂遺,請屬有司,莫敢違者。乃致郡縣小吏亦不得公選,牧、守、令、長率皆貪污之人。由是百姓困窮,人人思亂。

  武衞將軍於景,忠之弟也,謀廢義,義黜為懷荒鎮將。及柔然入寇,鎮民請糧,景不肯給,鎮民不勝忿,遂反,執景,殺之。未幾,沃野鎮民破六韓拔陵聚眾反,殺鎮將,改元真王,諸鎮華、夷之民往往響應。拔陵引兵南侵,遣別帥衞可孤圍武川鎮,又攻懷朔鎮。尖山賀拔度拔及其三子允、勝、嶽皆有材勇,懷朔鎮將楊鈞擢度拔為統軍、三子為軍主以拒之。

  魏景明之初,世宗命宦者白整為高祖及文昭高後鑿二佛龕於龍門山,皆高百尺。永平中,劉騰復為世宗鑿一龕,至是二十四年,凡用十八萬二千餘工,而未成。

  秋,七月,辛亥,魏詔:"見在朝官,依令七十合解者,可給本官半祿,以終其身。"

  九月,魏詔侍中、太尉汝南王悦入居門下,與丞相高陽王雍參決尚書奏事。

  冬,十月,庚午,以中書監、中衞將軍袁昂為尚書令,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

  魏平恩文宣公崔光疾篤,魏主親撫視之,拜其子勵為齊州刺史,為之撤樂,罷遊眺。丁酉,光卒,帝臨,哭之慟,為減常膳。光寬和樂善,終日怡怡,未嘗忿恚。於忠、元義用事,以光舊德,皆尊敬之,事多資決,而不能救裴、郭、清河之死,時人比之張禹、胡廣。光且死,薦都官尚書賈思伯為侍講。帝從思伯受《春秋》,思伯雖貴,傾身下士。或問思伯曰:"公何以能不驕?"思伯曰:"衰至便驕,何常之有!"當時以為雅談。

  十一月,癸未朔,日有食之。甲辰,尚書左僕射王暕卒。

  樑初唯揚、荊、郢、江、湘、樑、益七州用錢,交、廣用金銀,餘州雜以谷帛交易。上乃鑄五銖錢,肉好周郭皆備。別鑄無肉郭者,謂之"女錢"。民間私用古錢交易,禁之不能止,乃議盡罷銅錢。十二月,戊午,始鑄鐵錢。

  魏以汝南王悦為太保。

  《資治通鑑》 宋·司馬光◎樑紀五(起屠維大淵獻,盡昭陽單閼,凡五年)

  ○高祖武皇帝五

  天監十八年己亥,公元五一九年

  春,正月,甲申,以尚書左僕射袁昂為尚書令,右僕射王暕為左僕射,太子詹事徐勉為右僕射。

  丁亥,魏主下詔,稱:"皇太后臨朝踐極,歲將半紀,宣稱'詔'以令宇內。"

  辛卯,上祀南郊。

  魏徵西將軍平陸文侯張彝之子仲瑀上封事,求銓削選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於是喧謗盈路,立榜大巷,剋期會集,屠害其家;彝父子晏然,不以為意。二月,庚午,羽林、虎賁近千人相帥至尚書省詬罵,求仲瑀兄左民郎中始均不獲,以瓦石擊省門;上下懾懼,莫敢禁討。遂持火掠道中薪蒿,以杖石為兵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辱極意,唱呼動地,焚其第舍。始均逾垣走,復還拜賊,請其父命,賊就毆擊,生投之火中。仲瑀重傷走免,彝僅有餘息,再宿而死。遠近震駭。胡太后收掩羽林、虎賁兇強者八人斬之,其餘不復窮治。乙亥,大赦以安之,因令武官得依資入選。識者知魏之將亂矣。

  時官員既少,應選者多,吏部尚書李韶銓注不行,大致怨嗟;更以殿中尚書崔亮為吏部尚書。亮奏為格制,不問士之賢愚,專以停解月日為斷,沉滯者皆稱其能。亮甥司空諮議劉景安與亮書曰:"殷、周以鄉塾貢士,兩漢由州郡薦才,魏、晉因循,又置中正,雖未盡美,應什收六七。而朝廷貢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論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才行,空辯氏姓,取士之途不博,沙汰之理未精。舅屬當銓衡,宜須改張易調,如何反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誰復修厲名行哉!"亮復書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昨為此格,有由而然。古今不同,時宜須異。昔子產鑄刑書以救弊,叔向譏之以正法,何異汝以古禮難權宜哉!"洛陽令代人薛琡上書,言:"黎元之命,繫於長吏,若以選曹唯取年勞,不簡能否,義均行雁,次若貫魚,執簿呼名,一吏足矣,數人而用,何謂銓衡!"書奏,不報。後因請見,復奏"乞令王公貴臣薦賢以補郡縣。"詔公卿議之,事亦寢。其後甄琛等繼亮為吏部尚書,利其便己,踵而行之。魏之選舉失人,自亮始也。

  初,燕燕郡太守高湖奔魏,其子謐為侍御史,坐法徙懷朔鎮,世居北邊,遂習鮮卑之俗。謐孫歡,沉深有大志,家貧,執役在平城,富人婁氏女見而奇之,遂嫁焉。始有馬,得給鎮為函使,至洛陽,見張彝之死,還家,傾貲以結客。或問其故,歡曰:"宿衞相帥焚大臣之第,朝廷懼其亂而不問,為政如此,事可知矣,財物豈可常守邪!"歡與懷朔省事雲中司馬子如、秀容劉貴、中山賈顯智、户曹史咸陽孫騰、外兵史懷朔侯景、獄掾善無尉景、廣寧蔡俊特相友善,並以任俠雄於鄉里。

  夏,四月,丁巳,大赦。

  五月,戊戌,魏以任城王澄為司徒,京光王繼為司空。

  魏累世強盛,東夷、西域貢獻不絕,又立互市以致南貨,至是府庫盈溢。胡太后嘗幸絹藏,命王公嬪主從行者百餘人各自負絹,稱力取之,少者不減百餘匹。尚書令、儀同三司李崇,章武王融,負絹過重,顛仆於地,崇傷腰,融損足,太后奪其絹,使空出,時人笑之。融,太洛之子也。侍中崔光止取兩匹,太后怪其少;對曰:"臣兩手唯堪兩匹。"眾皆愧之。

  時宗室外戚權幸之臣,競為豪侈。高陽王雍,富貴冠一國,宮室園圃,侔于禁苑,僮僕六千,伎女五百,出則儀衞塞道路,歸則歌吹連日夜,一食直錢數萬。李崇富埒於雍,而性儉嗇,嘗謂人曰:"高陽一食,敵我千日。"

  河間王琛,每欲與雍爭富,駿馬十餘匹,皆以銀為槽,窗户之上,玉鳳銜鈴,金龍吐旆。嘗會諸王宴飲,酒器有水精鋒,馬腦碗,赤玉卮,製作精巧,皆中國所無。又陳女樂、名馬及諸奇寶,復引諸王歷觀府庫,金錢、繒布,不可勝計。顧謂章武王融曰:"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融素以富自負,歸而惋歎,卧疾三日。京光王繼聞而省之,謂曰:"卿之貨財計不減於彼,何為愧羨乃爾?"融曰:"始謂富於我者獨高陽耳,不意復有河間!"繼曰:"卿似袁術在淮南,不知世間復有劉備耳!"融乃笑而起。
推薦內容
《資治通鑑》故事選五十四雜文隨筆 昭通市昭陽區6個最著名的景點 《資治通鑑》唐紀七十四 起屠維作噩,盡重光大淵獻,凡三年 “五維共治”工作彙報 《資治通鑑》唐紀四十五 起昭陽大淵獻十一月,盡閼逢困敦正月,不滿一年 《資治通鑑》宋紀一 起上章涒灘,盡昭陽大淵獻,凡四年 《資治通鑑》漢紀三 起屠維大淵獻,盡重光赤奮若,凡三年 《資治通鑑》晉紀十三 起屠維單閼,盡重光大荒落,凡三年 《資治通鑑》漢紀十二 起昭陽大淵獻,盡重光協洽,凡九年 《資治通鑑》唐紀三十七 起屠維大淵獻,盡上章困敦,凡二年 《續資治通鑑》宋紀十五 起屠維赤奮若四月,盡重光單閼八月,凡二年有奇 《續資治通鑑》元紀三十五 起昭陽單閼正月,盡閼逢執徐三月,凡一年有奇 《資治通鑑》魏紀八 起昭陽作噩,盡旃蒙大淵獻,凡三年 《資治通鑑》漢紀二十三 起屠維大淵獻,盡強圉協洽,凡九年 《資治通鑑》漢紀二十八 起昭陽大淵獻,盡著雍執徐,凡六年 《資治通鑑後梁紀五》的閲讀答案及原文翻譯 《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五十八 起強圉單閼正月,盡屠維大荒落十二月,凡三年 《續資治通鑑》宋紀五 強圉單閼正月,盡屠維大荒落六月,凡二年有奇 《資治通鑑》晉紀二十五 起重光協洽,盡旃蒙大淵獻,凡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