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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感人的父愛真實故事_關於父愛的感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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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是這世上很偉大的愛之一,就跟母愛一樣。關於父愛有很多很真實的感人故事。下面是本站小編給大家整理的最感人的父愛真實故事。

最感人的父愛真實故事_關於父愛的感人故事

  最感人的父愛真實故事:流轉百年的誠信

一天,他把最小的兒子帶在身邊,到莊園裏去查看。孩子才5歲,見什麼都新奇,趁父親不注意就溜到園子裏,一個人玩開了。正午時分,他發現兒子丟了,四處尋不見,最後,在小河裏發現了兒子的屍體。

遭遇如此不幸,他簡直要發瘋了。為了能夠天天“看見”兒子,他在莊園裏壘了一個小墳冢。每天黃昏,他都步行到陵墓前,佇立在風中懺悔,傷心欲絕。

這一年是公元1797年。

又過了好多年,他家道中落,不得不出賣自己的莊園。出於對兒子的愛,他對承買人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兒子的陵墓必須作為土地的一部分,永遠不要毀掉。他將這一要求鄭重地寫進了契約。

墓草青了又黃,黃了又青。一年年過去,土地的主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在百年流轉的過程中,孩子的名字都流失了。但是這個無名孩子的陵墓在一張又一張契約的保護下完好無損。

幾十年後,這塊風水寶地被政府圈定為格蘭特將軍的陵園。紐約市政府遵守關於墓地的契約,把這個無名孩子的陵墓保留下來。格蘭特將軍就安葬在這個無名孩子墓的旁邊。孤獨百年的孩子,有了一個偉人做伴。格蘭特將軍是美國第18任總統,南北戰爭時期的北方軍隊統帥。這麼一個英武的將軍,改變歷史的風雲人物,死後竟與一個無名孩子毗鄰而居,這不能不算是世界一大奇觀。

1997年,即孩子死後的200週年,時任紐約市市長的朱利·安尼來到已是河濱公園一部分的格蘭特將軍陵園,隆重紀念格蘭特將軍逝世120週年。與此同時,朱利·安尼市長作為土地主人的代表親自簽約,承諾要讓無名孩子的墓永遠存續下去,並把這個故事刻在墓碑上,豎在無名孩子陵墓旁。如果孩子父親在天有靈,知道契約流轉百年依然不變樣,一定會含笑九泉。

誠信如金。無疑,這個孩子和他的父親是幸運的。誠實守信,對於整個人類來説,也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最感人的父愛真實故事:不容遺忘的愛

這天早晨,受公司指派,肖凱前往黎城洽談一筆生意。誰知火車還沒開出一站地,便接到了妻子趙梅打來的電話——老爹又丟了!

肖凱聽得心頭一哆嗦:一早上班時,老爹還沒起牀。這才過了兩個小時,怎麼會丟?不等詢問,趙梅的大嗓門又傳了來:“都怪你,出門不鎖門,害得我到現在都沒找到,腿都跑斷了!”

幸好出差坐的是火車,不是飛機。車到小站,肖凱箭步跳下,打車往家趕去。這一路,他手機一直緊貼耳根,等趙梅的消息。可趙梅除了哭就是埋怨,始終沒老爹的準信。肖凱越發着急,不停催促司機快點,再快點。司機被催煩了,硬邦邦地回道:“我這車安的是軲轆,不是翅膀。想快,你打火箭去!”

肖凱的老爹今年76歲,身體還硬朗,只是記性越來越差。醫生説他是患了老年健忘症,所以,儘量別讓他單獨出門,以防走丟。3年前,母親去世時拉着肖凱的手再三叮囑:“你爹這輩子不容易,沒享幾天福,你替媽好好照顧他,行嗎?”肖凱眼裏含淚,連連點頭。

老媽走後,肖凱就將老爹接進城,住在了一起。趙梅也算個難得的好兒媳,處處小心伺候。不料,老爹的脾氣卻明顯見長,跟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半年前就走丟過一回。為了這,肖凱還跑去手機店,挑選了一款抗摔打、功能強的手機,並輸入了自己和妻子的號碼。

“爹,給你打電話的只有我和趙梅,只要響,你就接。記住了嗎?”肖凱接連叮囑了幾遍。老爹翻來覆去地擺弄着新手機,樂得滿臉的皺紋都開了花:“記住了記住了,爹又沒痴沒傻,哪能記不住?”

記住就好。可肖凱還有點不放心,又加了道保險:每天早晨上班,必將房門反鎖。為了不悶着老爹,知道他老人家愛聽京劇,肖凱就捧回厚厚一摞光盤,足夠聽上個一年半載。本以為萬事大吉,可現在老爹又丟了!

“對啊,手機!”肖凱一拍腦袋,怎麼沒想到這個?他趕忙撥打了老爹的號碼,心卻又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又耐着性子等了5分鐘,再次撥打,結果還是佔線。肖凱坐不住了,急忙給趙梅打。趙梅説,半小時前就這樣。肖凱的腦子裏倏地冒出個不祥的念頭。

人沒了影,手機也打不通,真是活活急死人!就在跑得雙腿發軟、急得焦頭爛額的時候,肖凱想到了一個人:大學同學陳勝利。陳勝利在縣公安局刑偵科做技術員,能定位老爹的電話。念及此,肖凱風風火火趕去,央求幫忙。別説,大體方位找到了:人在城東鏡湖一帶!

“謝謝,太謝謝你了,改天我請你吃飯。”顧不上多客套,肖凱奔出門攔了輛出租車,和趙梅匆匆趕往鏡湖。坐在車內,趙梅又一次撥出了老爹的號碼。

“還在通話中。你説,爹會跟誰嘮個沒完沒了?”趙梅問。肖凱搖搖頭,鄉下的親戚大多已不來往,城裏又沒老友,天知道老爹在跟誰通話。出租車剛到鏡湖,肖凱便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鏡湖附近,有一座陵園,肖凱的母親就被安葬在園內。遠遠看去,只見老爹坐在母親的墓前,邊撫摸墓碑邊打電話。

愣怔片刻,肖凱和趙梅快步跑上前,急問:“爹,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你在跟誰説話?”

“我,我……”老爹顯然一慌,忙不迭掛斷電話,支支吾吾,“我沒事,我,我就是想找個人,説説話。”

肖凱和趙梅對了下眼神,頓時心慌得要命。母親已經去世3年了,老爹這是找誰説話?肖凱一把抓過老爹的手機,手忙腳亂地調出了通話記錄。僅看了一眼,肖凱就叫出了聲!

那串號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母親生前用過的!

“肖凱,你一定看錯了。這都3年了,你記性哪有那麼好?”趙梅臉色大變,語無倫次地讓肖凱瞪大眼睛再看一遍。肖凱強穩心神,抖動着手細看。

沒錯,這個號碼是自己給媽買的,老爹正是在和這個號碼通話,通話時間長達1小時36分!

一時間,肖凱和趙梅都傻了。老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滿臉內疚,説:“小凱,趙梅,是爹錯了。爹不該到處亂跑,爹這就跟你們回去——”

“爹,媽……媽都跟你説什麼了?”趙梅吞吞吐吐。肖凱從驚恐中醒過神,大聲打斷了趙梅:“你別胡扯!”

記得一年前,肖凱帶老爹去醫院檢查身體,醫生給出的診斷是健忘症,並且會愈來愈嚴重,有可能轉變成老年痴呆,連自己的姓名和門牌號都記不得。像爹這種情況,能記得母親的墓碑不奇怪,令人難以置信的是3年過去,他竟還能一字不差地記起母親的手機號!

“肖凱,不會是,是,是媽叫爹來的吧?”趙梅神情惶惶地掃了眼墓碑,估計要有點風吹草動,她都會嚇癱在地。

是不是,打一下就知道。肖凱一咬牙,回撥過去。很快,電話裏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你説,我在聽。”

一經接通,趙梅不由雙腿打顫,緊捂嘴巴連大氣都不敢出。不過,肖凱聽清楚了,對方是個老年女人不假,但絕不是母親!

“你是誰?”肖凱顫聲問。對方沉默了幾秒鐘,反問:“你又是誰?”

肖凱脱口回道:“我是我爹的兒子——”

這不廢話嗎?不待肖凱想出更恰當的説辭,對方已打開了話匣子:“你是給我打電話的老人的兒子,對吧?1個多小時前,我接到了這個陌生電話。他開口就説:我知道你累,你好好躺着,我説,你聽。於是,我就一直在聽。既然你是他兒子,那我得説你兩句。你是不是天天把老爹關在家裏,下班回家也和他説不上兩句話?孩子,他説了,你和媳婦好吃好喝好玩地孝敬他,照顧他,他知足,可他悶得慌,就想找個人説説話。他一説就是一個多小時,我沒攔他,也沒插話。他説起了你小時候的事、上學的事,還有結婚後的事,邊説邊哭,哭一陣子又笑。孩子,我也是老人,明白老人心裏的悶。有時間你多陪陪他,人到老,也就這點念想……”

原來,母親離世後,這個號碼再沒用過,最後自動註銷。不久前,電話那端的老人又碰巧註冊了這個號。聽着聽着,肖凱想起了母親病重住院時的情景。那段日子,老爹從早到晚守在病牀邊,他擔心母親累,就握着母親的手絮絮叨叨,有時能説上一整天。醫生説老爹健忘,可幾十年來發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每一樁,怎麼都記憶猶新?琢磨半晌,肖凱終於恍然,這就是一個父親對家、對兒子最深切的愛。

愛,哪容遺忘?一想明白這些,肖凱和趙梅攙扶着老爹回家。他想好了,今後,每天儘量早點回家,多陪老爹説説話。

  最感人的父愛真實故事:載不動的父愛

冬夜,山高月小。我摸進採石場,跟父親直説:“爸,我不想讀書了,這事,我想了好久了。”

父親聽後只問了一聲:“肯定了嗎?是擔心沒錢供你上大學吧?爸這條命還在!”

我撿起扔在地上的行李,執意轉身。

砰!父親狠狠地將羊角鎬砸在一堆石頭上,火星四濺,他瘦小的身子漸漸地矮了下去。走了好久,山谷裏仍可聽到父親如狼一般的號叫。

我的家鄉,貧瘠而蒼涼,山連山,石挨石。我親眼看見過父親的採石作業。隨着火藥吼過,石雨落盡,父親戴着安全帽,從巖石下鑽出來,硝煙遠未散盡,父親就衝進了“戰場”,搶着搬運石塊。一天下來,父親彷彿是從石灰坑裏跳出來的,渾身白霜。多年積勞成疾,父親患上了嚴重的哮喘、風濕、靜脈曲張等疾病。每次回到家中,我最不願面對的就是父親那雙手。那雙手,在與石頭的對撞中,早已繭痂累累,一到冬天,就綻開一道道血口。

父親每一次將血汗錢交到我手中時,我的心就會隱痛好幾天。高三上學期,我決定放棄上大學的機會。儘管,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在全校名列前茅,學校也對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可考出去,父親怎麼辦?弟妹們怎麼辦?最後,這如山的沉重,使我選擇了放棄。

一個人到外地打工,離家鄉幾千公里,夢裏,盡是父親佝僂的背影。想到此,我拼命地掙錢,只要能掙錢的活兒我都幹,往往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但每一次睡下,我都有一種虛脱的踏實。我想,父親遲早有一天會理解我的。

哪知,就在我賺錢正歡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徹底粉碎了我的夢想。由於過度勞累,再加上嚴重營養不良,一個雨夜,我天昏地暗地加班到凌晨,最後起身時,眼前一黑,“咚”地栽倒在水泥地上。工友送我去醫院,一檢查,我得了急性肝炎,並伴有腹水。那些恐怖的夜晚,我睜着失神的眼睛,望着病房慘白的牆。辛苦賺來的錢,像流水一樣漂去。我才知道,“貧窮”這兩個字眼兒,在窮人的眼裏是多麼地可怕!

多想,在死之前與父親見上最後一面,看一看他蒼老的臉龐,然後,懷着一種麻木的刺痛,在父親懷裏安靜地死去。可是,我不能。我不想告訴父親,我不能讓他承受這一打擊。醫院漸漸減少了用藥,我只想挨一天是一天。

一天清晨醒來,我看到了父親。幾個月不見,他顯得更加瘦小。原來,父親接到了公司打給他的病危電話,帶了幾個叔父,扒了一輛貨車,幾天幾夜沒閤眼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幾天過去,父親帶來的錢將盡,我的病情仍得不到好轉。父親哮喘病卻復發了,為了不吵醒我,實在忍不住咳嗽時,就捂着嘴,跑到醫院黑暗的角落咳嗽。儘管聲音掩蓋得很小,卻更揪起我一種撕心裂肺的疼。

父親與叔父們商議,租一輛出租車,將我接回去繼續治療。當父親揹着我出院時,我能清晰地感覺到父親明顯突出的肩胛骨,如兩隻鐵蝶,堅硬如刀。可是,這麼多人共乘一輛車,坐不下,而父親也顯然不願再多花錢租車。

他圍着車轉了好幾圈,最後指着車尾廂對司機説:“師傅,我就躺這兒吧,留條縫兒就行。”

司機呆了,在他眼裏,尾廂只能裝一些物品,人可從來沒有載過。幾個叔父都爭着要去,父親對他們説:“我矮小,就我吧,你們照顧好孩子就行了。”

臨行前,父親趴着出來,走到我跟前,伸出他粗糙的手握住我的手,説:“活着回去,孩子!以後的路,你要走好啊!”

我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我堅定地回答他,“爸,咱們要一起回家,好好的!爸,我這就回去復讀,你要看着我考大學,你要答應我!保重,爸!”

父親稜角分明的臉上,掠過一絲蒼涼的微笑。

車,靜默地,剪開如水的月色。北風,蹭着車窗尖厲而過。司機顯然拼盡了全力,他也是在為父親爭取時間。

整整兩天三夜,冷風像一隻只無形的怪獸,無孔不鑽。連坐在車裏面,幾個人相偎取暖,都覺得寒冷。我不知道病痛的父親,能不能挺得住?我與他只隔一層鋼板,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不能翻身、不能動彈、不能叫痛,強忍着孤寂、病痛與顛簸。他是在用他的生命搶救我的生命,用他的時間換取我的時間啊!

黎明時分,天色如墨。在一個收費站出站口,警燈閃爍一片。一輛輛車被次第攔下,檢查、問證、放行。輪到我們時,警察看車上每一個人的證件。最後,讓司機打開尾廂。在警察驚訝的注視下,司機顫抖地打開車蓋,父親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彷彿睡着了一般。一個警察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摸了摸父親。父親呻吟了一聲,警察嚇得跳了起來,旋即大怒,“怎麼能這樣載人呢?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我這才得知,路上不斷有司機與乘客,透過那條“生死縫”看見了一動不動的父親,記下了車牌號,並報了警:有人偷運屍體!

警察要罰款。這時父親清醒了過來,想出來卻又不能,在叔父們的幫助下,才將他一點一點拖出。患了風濕與靜脈曲張的他,雙腳不能沾地,只有靠兩個叔父的手勉強攙起。顯然,父親不能動彈的原因,是昏過去了,失去了知覺!

父親凝望着我,嘴脣哆嗦,第一句話就是:“求求你們放行吧!只要救活我兒子,我死不死無關緊要,這事與司機沒有關係,我給你們跪下啦!求求你們這些好人了!”一陣刺痛襲擊了我,我大叫一聲:“爸!”許多人背過臉去抹淚,旁邊的女人感動得哭泣起來。

“閃道!出發!”

一名警官高亢地命令。他親自出動了一輛警車,載上我的父親,“嗖”的一聲,風馳電掣地將一切拋遠。透過反光鏡,我看着那些晨風裏的警察們,佇立在那裏舉起了手臂,為父親行禮。

我與父親,沒有違背從德州出發前的約定,都活了下來。第二年,我考上了一所一類大學。走時,山中開山炮仗一聲一聲直插雲霄。羣山,淹沒在我的淚水裏。從這一天起,我開始了真正的新生活。

最感人的父愛真實故事:生命中的第三種疼痛

20歲那年,我被擠下了大學聯考的獨木橋,所有的夢想和榮耀在一夜間灰飛煙滅。我的生活也彷彿一下子沉入了海底,周圍的一切使我不能呼吸。我選擇了逃離,絲毫不留戀地逃離了那個生養我20載的村莊,獨自來到縣城的一家工廠打工。我要活出個樣兒來給他們看,我要讓我的父母在村裏老少爺兒們面前重新抬起頭來。

然而上帝似乎打定主意要讓我歷經磨難,上班不到半年,一次意外的機械事故再次摧毀了我的憧憬與夢想——失去了左手的中指和食指。那天是農曆的七月十五,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房裏,我的心情一如病房的顏色——一片死氣沉沉的慘白。我承受着身體上和心靈上雙重疼痛的煎熬。身體上的疼痛可以用麻藥去抑制,並在時間的流逝中消隱;而心靈上的疼痛卻無藥可醫,且與日俱增。那時,我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悲慘、最痛苦的人。

在出事的當天,廠方打算通知我的父母,我沒有答應。這個時節,父母正在農田裏勞作,他們累彎的腰身,再也不堪如此重負了。

在醫院治療二十幾天後,我出院了。這時離中秋節還有三天,廠裏給我一個月的假,讓我回家休養。坐在回家的車上,我的心情極其複雜。我在離開這個村莊的時候,曾發過誓,不在外面混出個人樣來,決不回去。現在我回來了,不但境況沒有改變,還丟了兩根手指,我覺得真是沒法面對父母。

在路上,我曾幾次突然站起來,想下車,想返回去。可轉念一想,返回去又能怎麼樣呢?手指沒了已經是事實,這不像是剪過的頭髮,還能長出來。我總不能因為兩根手指就選擇一輩子不見我的父母吧。

走到村頭,遠遠地看着家門,我甚至沒有勇氣再前進了。我不知道在村口的那棵大榆樹下徘徊了多久。看見有人過來過去,我只好隱身到榆樹的後面,面對眼前的這條我走過不止萬遍的山路,現在卻陌生了。半年前父母在這裏把我送上汽車時,那份期待的目光,那份不放心的神情,那些囑咐了不知多少遍的話語,都像這路上的一塊塊石頭,隨時都可能把我絆倒。走出去的路很坎坷,回家的路也並不順暢啊!

也不知道下了多少次的決心,我最終出現在母親面前。

母親對我回來並沒感到意外,只是很驚喜地説:“你們單位真行,提前就放假了。”母親以為我就是回來過中秋節的。

從走進家門,我的左手就一直揣在褲袋裏。我假裝若無其事地跟母親説話。母親問起我的工作和生活,我都説很好。母親説那就放心了。我知道這件事情想隱瞞下去是不可能的,但我又不知道怎樣跟母親説起,看着母親臉上露出的喜悦之情,我在褲袋裏緊緊地攥着手,甚至幻想能出現奇蹟,讓我的手指能一下子長出來,讓這一切都成為一場夢。

我問父親幹啥去了?母親告訴我,説我的表哥今天結婚,他喝喜酒去了,可能晚上才能回來。

母親問我:“餓嗎?”我説我早上吃過飯了。母親説:“你渴了吧,到屋裏涼快一會兒,我去東頭的瓜地買兩個西瓜。”我説不用,母親還是拎起菜筐去了。

母親在遞給我西瓜的時候,我是用右手接過來的,在吃西瓜的時候,也一直用右手拿着,左手一直放在褲袋裏。

啃了幾口西瓜,可能是過於緊張吧,竟不慎將西瓜掉在了地上。去撿西瓜的時候,我用的也是右手,這引起了母親的注意。她問我:“你的左手怎麼了?”我説沒事,只是碰了一下。母親聽了,竟一下子撲過來,説:“快給我看看。”我不肯,轉身跑回房間,母親也跟着跑過來,她拽着我的胳膊,硬是把我的手從褲袋裏拉了出來。母親只看了一眼,竟孩子般哇的一聲哭了。

母親反覆地看着我的手,哭了足足有10分鐘,這才問我:“碰了多長時間,還疼嗎?”母親沒有問我是怎麼碰的、廠方是怎麼處理的這一類事情。在她看來,碰的過程已經不重要了,她不能接受的是這個結果。

一整天,母親的神情呆滯,説話總是前言不搭後語。中午給我做了一碗麪條,給我端到房間後就走了,一個人回到東屋坐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一個方向。其間,我去看過她幾次,試圖以我強裝出來的笑容安慰她,但每次出現在母親面前時,引發的都是她再一次的哭泣。到了晚上,母親勉強吃了點兒飯,看着我把藥喝了。我本想坐下來和她説會兒話,誰知她一看到我的手,眼裏便又噙滿了淚。我怕她傷心,就一個人回屋去了。

躺在牀上,我沒有睡着。

到了晚上十點多鐘,父親回來了。父親一推大門,母親就立即打開了院裏的燈。我知道母親根本就沒有睡,她在等父親。

也就是三五分鐘的時間,父親就匆匆地推開了我的房門。我知道母親在這三五分鐘裏,已經把我的情況跟他説了。

父親打開了我房間的燈,他喝了很多酒,推開我的房門時,我就聞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酒氣。打小就很害怕父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實在不敢面對他,只好假裝睡着了,緊緊地閉着眼睛。

父親來到我的牀前,他看到我沒有反應,以為我睡着了。他扶着牀頭,慢慢地蹲下來,把頭接近我放在身上的那隻手。父親的眼睛有些近視,他的臉離我的手很近,我感覺到他呼吸的氣流噴到了我的手上,熱熱的。

父親看過我的手之後,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也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坐在地上半天才起來。他站起來的時候,我從眼睛的縫隙裏,看到他也流淚了。昏黃的燈光映着他的臉,黯然的表情,無聲的。

父親站穩後,在我的牀邊走了半圈,把我的身體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這才挨着我在牀邊坐了下來,又把目光鎖定在我的手上。他的手幾次抬起來,伸到我的手前,好像是要摸一下,但幾次在要觸及我的手時,又縮了回去,顯出無措的樣子。

此刻,我真想一下子坐起來,撲到父親的懷裏,大哭一場。但我還是忍住了,甚至把呼吸都屏住了。

過了一會兒,父親走到櫃櫥邊拿來了一個枕頭。他輕輕地把我的手拿起來,平放到那個枕頭上。原來他是怕我晚上翻身時,碰疼了傷口。

父親離開我的房間時,腳步很輕,他幾乎是一點點地挪出我的房間的。不一會兒,我聽到父母房中一陣極力抑制的抽泣聲……

那是低低的極度壓抑和痛苦的聲音,是母親的聲音,她泣不成聲,最後竟哭得喘不過氣來,父親低聲的悲泣也一點點地傳入我的耳朵。

彷彿回到小時候。那時,每每我生病難受的時候,母親總是手足無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禱告:“老天爺,求求你,什麼病災你都讓我受着,別讓我的孩子受罪啊!”小病小災,母親已經疼成那樣,而現在……我忽然明白,自己失掉的兩根手指頭,其實是活生生地剜了父母的心頭肉啊!父母的心痛比我失掉手指的痛要痛幾十幾百倍啊!

我一遍遍地在心裏説:父親、母親,兒子對不起你們,讓你們傷心了。我終於明白:我的身體是父母的恩賜,自己的兩根手指,其實是連着父母的心啊!失去手指的痛會隨着時間變化而漸漸地淡化,而父母親的這種心痛卻如鏡面上的裂痕,無論如何永遠也無法撫平。其實,生命中最不能承受的疼痛不是身體殘疾之痛,也不是希望破滅和生命抉擇時的心靈之痛,而是這第三種疼痛——父母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卻無法“代子受痛”的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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