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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認真品讀的林清玄散文

欄目: 哲理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1.67W

文學的角度看,林清玄主要是一位優秀的散文作家,他的主要文學成就在散文。下面是本站小編給大家帶來的值得認真品讀的林清玄散文,供大家欣賞。

值得認真品讀的林清玄散文

值得認真品讀的林清玄散文:西瓜偎大邊

我打電話給媽媽,請她趁暑假,帶孫子到台北來走走。

媽媽一面訴説台北的環境使她頭昏,而且天氣又是如此燠熱,一出遠門就不舒服。然後一面輕描淡寫地對我説:“而且,前幾天才問到腰,剛剛你大哥才帶我去鍼灸回來哩!”

“閃到腰?是不是又去搬粗重的東西?”我着急地問。

大概是聽出我話裏的焦慮,媽媽説:“沒什麼要緊,可能是上次閃到腰的病母還在呀!”“什麼病母?”這是我首次聽到的名詞,一邊問,一邊想起一年前,母親為了拉開鐵門,由於鐵門門卡住,她太用力,腰就問到了,數月以後才好。

媽媽是典型傳統的農村婦女,從少女時代就養成勤儉、事必躬親的習慣,一直到現在,只要她能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甚至到現在,她還每天親手洗衣服,我們也勸不動她,只有在閃到腰那一陣子,她才肯休息。

“病母就是閃到腰以後,時常會記住一個地方曾經閃過,就會記在腦子裏,然後就很容易在同一個地方門到,就是病母。”媽媽還告訴我,病母雖是無形的,但“看一個影,生一個子”,就會製造出有形的病痛來,總要很久才會連根拔除,到病母拔除的時候,就是“打斷手骨顛倒勇”的時候。

媽媽是很樂觀的人,她説:“這一次,我把病母也抓出來治一治。”

台語所説的病母,使我聯想到另外一句台語叫作“西瓜偎大邊”,一般人都以為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人趨炎附勢,投靠有權勢的一邊,其實,這句話原來的意思是,像西瓜這樣的水果,身體好的人愈吃愈補,身體虛的人愈吃愈虛。

因此,在農村裏,我們如果遇到身體虛的人愛吃西瓜,就會勸他“西瓜偎大邊”,“半瞑呷西瓜,會反症”;如果遇到身體好的人擔心西瓜太涼,我們也勸他:“西瓜偎大邊,像你這麼勇,吃西瓜有什麼要緊?”

問題不在西瓜上面,問題是在身體,聽説西瓜涼冷而導致不敢吃西瓜的人,就是本末倒置了。

在我們台語的母語裏,早就知道心的力量很大,因此在遭遇到團 境的時候,經常教我們應該回來觀照自己的心,而不要去怨恨環境的不順,例如“昧曉駛船,嫌溪窄”(不會駕船的人通常不會反省自己駕船的技術,反而怨怪溪流太窄)。“家已擔肥,不知臭”(挑糞的人,久而不聞其臭)。“是不是,問家己”(事情的是非對錯,要先反問自己,再責問別人)。並且,我們還應該時常放下自己的悲觀情緒,克服心靈的盲點,口為環境的現象是與心的現象對應的,例如:“竄驚竄遇到。”(愈擔心的事就愈容易遇見。)

“昧曉剃頭,偏遇着胡 須的。”(不太會剃頭的師傅,往往誨遇到大胡 子的客人。)“屎緊,褲頭擱撲死結。”(急着大便的時候,褲頭往往打着死結。)

這些語言雖然粗俗,但很有生命力,與禪宗所講的“心淨則國土淨”“息心即是息災”意思是相通的。

在心理學上,有一種係數叫作“樂觀係數”或“悲觀係數”,這種係數的力量佔實際現象的百分之二十。就是説,如果一個人有樂觀的心,他比平常會多百分之二十的機率遇到開心的事;反之,如果一個人心情“鬱卒”,也會比平常人多百分之二十的機率遇到痛苦的事。這不就是“病母”嗎?不就是“西瓜偎大邊”嗎?我們如果要開開心心過日子,那非得先有一個歡喜的心不可,老祖母不是教過我們“坐乎正,得人疼”嗎?

要有歡喜心,一則不要太執著,對自己的習 性要常放下,老先覺們時常教我們“無魚,蝦也好”“一兼二顧,摸蛤兼洗褲;有就摸蛤,無就洗褲”“這溪無魚,別溪釣”。

一個人如果老是放不下,“一腳户定內,一腳户定外”(一腳在門檻裏面,一腳在門檻外面);或者“柄驚死,放驚飛”(抓着鳥不放,捏太緊怕它死了,放了又怕飛走),那日子就會很難過,就會“燒瓷的吃缺,織蓆的困椅”(燒瓷器的人用破的碗,織草蓆的卻睡在椅子上)“裁縫師傅穿破衫,做木的師傅沒眠牀 ”。

放不下的人,往往是“好額人,乞食命”。明明是很富有的人,卻過着像乞丐一樣的生活,使我們想起《佛經》裏那個不知道衣服裏有寶珠的窮人。

要有歡喜心,二則要常有感恩的心,並常常把福分分給別人。

“相分吃有春,相搶吃無份。”(互相分食,就會有剩餘,互相搶食,就會吃不夠。)

“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看。”

“大家賺,卡昧貧。”(大家都有賺錢,才不會窮,不要想所有的錢都自己賺。)

“吃人一斤,要還人四兩。”

“食果子,拜樹頭;食米飯,敬鋤頭。”

在人生的過程中,遇到不如意的事是正常的,但不要使那不如意成為我們生命中的“病母”,而應該成為我們生命中的“酵母”,增長我們的智慧,常養我們的悲心。

不要害怕吃西瓜,因為有歡喜心的人,吃什麼都補。

“歡歡喜喜一工,煩煩惱惱嘛一工”,我們這一天何不歡歡喜喜地來過呢?在痛苦愛慾的人生,許多人在尋找快樂的祕方,卻很少有人知道會心不遠,歡喜的心才是生命真正的快樂之泉。

值得認真品讀的林清玄散文:用歲月在蓮上寫詩

那天路過台南縣白河鎮,就像暑大里突然飲了一盅冰涼的蜜水,又涼又甜。

白河小鎮是一個讓人吃驚的地方,它是本省最大的蓮花種植地,在小巷裏走,在田野上閒逛,都會在轉折處看到一田田又大又美的蓮花。那些經過細心栽培的蓮花競好似是天然生成,在大地的好風好景裏毫無愧色,夏日裏格外有一種欣悦的氣息。

我去的時候正好是蓮子收成的季節,種蓮的人家都忙碌起來了,大人小孩全到蓮困裏去採蓮子,對於我們這些只看過蓮花美姿就歎息的人,永遠也不知道種蓮的人家是用怎麼樣的辛苦在維護一池蓮,使它開花結實。

“夕陽斜,晚風飄,大家來唱採蓮謠。紅花豔,白花嬌,撲面香風暑氣消。你打槳,我撐篙,乃一聲過小橋。船行快,歌聲高,採得蓮花樂陶陶。”我們童年唱過的《採蓮謠》在白河好像一個夢境,因為種蓮人家採的不是觀賞的蓮花,而是用來維持一家生話的蓮子,蓮田裏也沒有可以打槳撐篙的蓮肪,而要一步一步踩在蓮田的爛泥裏。

採蓮的時間是清晨太陽剛出來或者黃昏日頭要落山的時分,一個個採蓮人背起了竹簍,帶上了斗笠,涉入淺淺的泥巴里,把已經成熟的蓮蓬一朵朵摘下來,放在竹簍裏。

採回來的蓮蓬先挖出裏面的蓮子,蓮於外面有一層粗殼,要用小刀一粒一粒剝開,晶瑩潔白的蓮子就滾了一地。蓮子剝好後,還要用細針把蓮子裏的蓮心挑出來,這些靠的全是靈巧的手工,一粒也偷懶不得,所以全家老小都加入了工作。空的蓮蓬可以賣給中藥鋪,還可以掛起來裝飾;潔白的蓮子可以煮蓮子湯,做許多可口的菜餚;苦的蓮心則能煮苦茶,既降火又提神。

我在白河鎮看蓮花的子民工作了一天,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種蓮的人就像蓮子一樣,表面上蓮花是美的,蓮田的景觀是所有作物中最美麗的景觀,可是他們工作的辛勞和蓮心一樣,是苦的。採蓮的季節在端午節到九月的夏秋之交 ,等蓮子採收完畢,接下來就要挖土裏的蓮藕了。

蓮田其實是一片污泥,採蓮的人要防備田裏游來游去的吸血水蛙,蓮花的梗則長滿了刺。我看到每一位採蓮人的褲子都被這些密刺劃得千瘡百孔,有時候還被刮出一條條血痕,可見得依靠美麗的蓮花生活也不是簡單的事。

小孩子把蓮葉捲成杯狀,捧着蓮子在蓮田埂上跑來跑去,才讓我感知,再辛苦的收穫也有快樂的一面。

蓮花其實就是荷花,在還沒有開花前叫“荷”,開花結果後就叫“蓮”。我總覺得兩種名稱有不同的意義:荷花的感覺是天真純情,好像一個潔淨無瑕的少女,蓮花則是寶相莊嚴,彷彿是即將生產的少婦 。荷花是宜於觀賞的,是詩人和藝術家的朋友;蓮花帶了一點生活的辛酸,是種蓮人生活的依靠。想起多年來我對蓮花的無知,只喜歡在遠遠的高處看蓮、想蓮;卻從來沒有走進真正的蓮花世界,看蓮田背後生活的悲歡,不禁感到愧疚。

誰知道一朵蓮蓬裏的三十個蓮子,是多少血汗的灌溉?誰知道夏日裏一碗冰凍的蓮子湯是農民多久的辛勞?

我陪着一位種蓮的人在他的蓮田梭巡,看他走在佔地一甲的蓮田邊,娓娓向我訴説一朵蓮要如何下種,如何灌溉,如何長大,如何採收,如何避過風災,等待明年的收成時,覺得人世裏一件最平凡的事物也許是我們永遠難以知悉的,即使微小如蓮子,部有一套生命的大學問。

我站在蓮田上,看日光照射着蓮田,想起“留得殘荷聽雨聲”恐怕是蓮民難以享受的境界,因為荷殘的時候,他們又要下種了。田中的蓮葉坐着結成一片,站着也疊成一片,在田裏交 纏不清。我們用一些空虛清靈的詩歌來歌頌蓮葉何田田的美,永遠也不及種蓮的人用他們的歲月和血汗在蓮葉上寫詩吧!

值得認真品讀的林清玄散文:美麗的心

在一個演講會上,一位聽眾問我:“林先生,我發現來聽你演講的人,不論男女部長得很美麗。我想請問你,是美麗的人特別喜歡讀你的書呢,還是讀了你的書會變得美麗?”

由於他的問題如此突兀,引起一陣鬨堂大笑。

我説:“你看到這些人這麼美麗,那是因為你有美麗的心來看他們,就像現在我們看着你,覺得你也十分美麗呀!”

演講完後,我沿着夜黯的公園走回家,發現在月色中的公園也非常的美麗,花樹温 婉,池水浮金,空氣中流着花香,是呀!這世界如是美麗,有的人特別容易看見,是緣於他們有美麗的心。

令人遺憾的是,通常我們只看見公園的美麗、花與樹的美麗,月亮與星星的美麗,很少人去看見別人的美麗,去看見那在街頭、在餐廳、在很多很多地方的許多美麗的心。

我的寫作,不只是在告訴人關於這人間的美麗,而是在喚起一些沉睡着的美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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