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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哲理散文《園外鄉間路》

欄目: 哲理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2.65W

夕陽在落山時的那片紫色的晚霞令人賞心悦目,麥田、桃林盡收眼底,右側是通往北京城區的公路。斜陽照射着村莊,房頂和道邊田地中泛着金色的光芒,村莊顯得分外寧靜、優美,遠處一輛輛汽車在公路上奔馳。

人生哲理散文《園外鄉間路》

我在北京郊區租的土坯平房座落在村子最西頭(每月租金8元,我每月工資40。1元),兩間單獨的小房間,挨着院門。我的房東是個男的,四十多歲,是個啞巴,單身一人。我們之間因為語言交流困難,晚上從工廠下班回來,彼此各幹各的事,避免了許多“來而不往非禮也”的尷尬,落個清靜。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真正離家,住到鄉下。這裏對我而言是全新的世界,從小到大我都成長在城市,沒有到過真正的農村。那時候社會上流動人口很少,很少有人會到農村去租房子住。我這個城裏工作的陌生人在村裏租房的消息,像新聞一樣很快傳遍全村,家喻户曉。每逢在村子裏頭行走,迎面走過的村民都熱情地與我打招呼:

“大哥,吃飯了嗎?”

“大哥,這裏條件可沒有城裏好,住的習慣嗎?”

……。

“還可以,謝謝!”我總是禮貌地回答。

我們車間的李師傅是這個村子的人。他幫我在這租的房子。他説自從我住進這個村子,村裏的姑娘們一下子變得喜歡梳粧打扮,衣服也願意穿平時最喜歡的衣裳。那個年代城鄉差別比較大,掙工資的人幾個月的工資比農村全勞動力,一年勞動分紅時得到錢要多,找個掙工資的人把自己嫁出去,成了當時農村姑娘的奢望。

不過我可沒有心思注意這些,保持一種神祕和陌生這是我在這的生活原則,許多事情都在等着我去做呢。

星期日休息,我開始安裝土地電的工作。用了一天功夫,上午挖一個坑,下午一個坑,兩個坑相距五十米,深2米。坑越往下挖,向上送土越困難,累得我腰痠腿疼,但總算完成了。負極是鉛棒,我用工廠廢舊電纜,剖開取出中間電線,再把外面的鉛皮敲平,然後像消防水龍帶一樣捲起來,用鐵絲捆綁結實。鉛皮前端鑽孔打眼,用螺絲螺母固定電線,再使用瀝青把連接處封好防潮。好傢伙!份量挺沉,從工廠運到村裏一路上壓得我的28型飛鴿牌自行車前把直打晃。正極是炭棒,我把它放到2米深坑底,剷土把炭棒埋起來,用腳把土踩實,順出電線,把電線架高,拉電線進屋。拉電線必須沿着農户的房後和牆邊走電線,這就需要徵求鄰居村民同意,我只好挨家挨户去又説好話,又遞香煙的同鄰居村民商量。

“這電線夏天會不會把雷引到家裏來?”鄰居村民問。

“不會,你看哪棵樹都比電線高,放心吧!”我一遍遍地解釋。

就這樣,終於把測量大地電流的電線拉進家裏,將電線連接在桌子上面的表頭上。

第二天,我又成為村裏村民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什麼親眼看見我在地下埋起來兩台精密儀器……。

什麼‘啞巴那房子’是地震局的一個觀測點等等。

我在這個外界各種干擾小的僻靜小村,建立起一個業餘地震觀測點。隨後,自己又陸續製作了磁偏角和磁傾角儀,觀察唐山大地震後的餘震對磁場和地下電流產生的變化情況。我每天堅持使用無線電接收機,監聽地震電磁波對無線電傳播的干擾程度,進行地震觀測和地震預報。

那時候,村裏最“引人注目”的,就算我這兩間小屋了。土坯壘牆,秫秸蓋的頂,白紙糊窗,木板釘門。一根根各種用途的電線引進室內,説不盡的高深莫測,道不完的鄉村韻味。

村裏還住着一位高人,這個人就住在李師傅介紹的另一農户家。當時,他和我一樣都是租房户,他是現在執教於北京大學哲學系,研究生導師張祥龍博士。張祥龍租的房子是一間過去用來當廚房的小耳房,比我租的房子要小。那時候張祥龍和我同在一個鑄工車間,他是磨砂輪工,從事的工作又髒又累。張祥龍是個極有頭腦,白淨臉,留着小鬍子,一看就是很有性格的人。他喜歡打籃球,是我們車間籃球隊的主力中鋒。他是六八屆中專畢業生,文化大革命中,北京學生分成兩大派組織四三派和四四派,他是《四三戰報》的總編輯,曾經與他哥哥一起寫過一篇文章叫《論新思潮》,其中有這樣的觀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一次權力和財產再分配,是為了打碎舊的國家機器,去除特權階層,讓人民直接參與國家管理,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主人。”“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從無產階級與地富反壞右的矛盾轉變為人民與特權階層的矛盾。”等等。於是被上海《文匯報》批判,被扣上“現形xx”帽子接受學校批判,兩次被專案組關押,自然被劃成“問題學生”一類,參加工作和分配工種受到影響,就這麼進了鑄造車間,當上磨砂輪工。張祥龍為人清高,在工廠很少講話。張祥龍住在農村,是為了有更多時間學習,他在攻讀和研究西方哲學。他的父親是中國某部委的高級總工程師和我的母親同在一個單位上班。他的父母都是解放以前的大學畢業生,屬於那種世代書香的知識分子家庭。

我和張祥龍很快成了常來常往一起談天説地的好朋友。交談中張祥龍一改過去沉默寡言的習慣,談論起自己的觀點,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那時張祥龍雖然是個工人,他對哲學的理解,對哲學觀點的領悟,已經到達一定深度。我也從與他交往談話中,學到許多從來沒有聽説過的全新知識,尤其認識事物,思維方法更加富於哲理,受益匪淺。

粉碎“四人幫”以後,沉悶的國家呼吸到了久違的新鮮空氣,人們壓抑很久的各種思想開始萌動,人們開始重新思索,講起話來也不像以前那樣謹小慎微。

有一天,我突發奇想,既然哲學是自然科學認識的真理,那麼哲學家就可以站在一個高度上,對未知的科學難題進行指導,從思維方式,精神心態,物質變化幾個基本側面進行分析。在一次我和張祥龍談話時,張祥龍從哲學的角度,對我搞地震觀測進行了概括。

在文化大革命中毛主席提出,要全國人民學點哲學,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在中國知道的人不會佔少數吧,即使不喜歡學習的人恐怕也是略知一二。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並不等於善惡,而且無所謂善惡,它們只是哲學上的兩種學派。從近代以來,唯心主義在西方世界思維中始終佔據主導地位。什麼是唯心主義?精神第一,物質第二。這裏我們不必爭論誰是第一才正確,比如:“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總是對的吧!精神作用於物質,精神第一。再舉例子,你使用無線電觀測地震的方法,提出地震電磁波的設想,然後進行研究探討,這就是用孤立、靜止、片面、表面的觀點去看世界,也是唯心主義形而上學的觀點。其實在許多科學發明和科學發現中,科學家們都要用形而上學的觀點去設想問題,研究未知領域科學家常説一句話“提出問題就等於解決問題的一半”所以形而上學觀點是科學發展的必經之路。哲學家曾經這樣形象比喻:

形而上學是樹根,

物理學是樹幹,

其他自然科學是樹葉。

目前,地震預報沒有理論,人們正在探討和尋求這門知識,當你偶然間,發現地震能量場對無線電傳播有影響時,第一時間你就提出地震電磁波干擾概念,並順着這個思路每天去觀察和分析,這樣你很快熟知了北京地區上空無線電傳播正常變化情況和規律,也掌握各種電磁波干擾的基本特徵,就有可能從干擾信號疊加的異常電磁波中,分辨出地震電磁波。

地震預報有意識的去認識,實在是不容易,依靠一點一滴地積累地震電磁波異常信號的解釋,依靠日復一日分析對比和不斷總結經驗,才能使對地震的認識逐漸螺旋上升。地震預報,是世界上的難題。上天容易入地難,人類目前向地下打鑽最深才達到12公里,所有地震觀測不能直接觀測震源,而是間接通過某一種介質反映震源的變化,在觀測過程中干擾因素很多也很複雜,哺育着各種可能性的可能。探索地震預報的道路不僅僅需要戰勝地震的信心,更需要挑戰世界難題的務實監測手段,這也是我們年輕人的歷史責任。

什麼是世界難題?因為它確實存在,它離人們思維方式很遙遠,很陌生,很古怪。世界難題的研究當前是否到了轉換觀念的關頭?因為你已經習慣了分析型、證實型的科學思維,只有打破常規才有新思路產生。場與場之間的作用產生的影響,不是線性規律變化,而是幾何規律變化,就像“正方形的對角線不能用邊來測量”一樣。思維進行的樣式,行為選擇的方式等,在一定意義上規定着明天和將來。

每一個行業中的師傅都有真才實學,他們的一招一式既有基本理論,還知道為什麼要這樣操作,他們有着豐富的經驗。你在觀測地震中,你也會很有經驗,監聽方法得到三維空間數據,對各種干擾進行層層分析,從整體上,變動中,從多層次,多側面去把握它們。但是,你和別人交流起來一定顯得困難,比如:你想形容一種聲音像什麼一樣。每一個人對一種聲音像什麼樣子,是根據自己過去記憶對這種聲音產生形象,每個人會有不同的形象。我建議採用錄音方法代替監聽方法,錄音磁帶作為資料,想辦法把資料送進地震研究所,做磁信號轉換電信號進行分析對比,辨別出什麼波形來自什麼干擾。現代科技水平可能達不到我們預想的結果,對各種信號準確分離目前可能無法做到,隨着科技的進步和發展,這些問題總是能夠解決。總之,地震預報誰知道監測什麼有用呢?可以多途徑探索,任何實際監測方法,哪怕只是反映地震的某一個側面,也是接近地震預報理論一步。

在科學實驗中,對於光的波(波動)粒(粒子)二性,微觀粒子測量的不確定性、粒子能量的量化等,用牛頓力學的機械論是無能為力的。諾貝爾物理獎獲得者玻爾用“互補性原理”加以説明,這一思想得益於陰陽互補,所以玻爾要求以“太極圖”來象徵自己的發現。

美國物理學家卡普拉研究了印度教、佛教和道教的文獻,認為“道”和“氣”與現代物理學的“場”概念一致。老子在道教中説:“道守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中國哲學思想對新的未來科學將與古老的“道”觀念相融合。我們更渴求創新思維賦予的力量,這份力量帶來不僅僅是衝出桎梏的途徑,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從黑暗中看到曙光。

聽了這一番有指導意義的講話,至今仍然讓我感到是那麼雄辯有力,那麼深刻,好象給人們某種靈悟。

我在農村的土坯平房生活了兩年,兩年的滄桑歲月,身體不適應問題一直困擾着我。我的土坯房沒有水泥地面,土質的地面陰暗潮濕,其實冷風、陰氣和潮濕都是變幻無常的惡魔,像無形殺手威脅着健康。第一年,由於自己身體素質好,沒得什麼病挺過去了。第二年,我的身體終於扛不住了,手指關節出現腫大,病得不輕,患上風濕性關節炎,服用很長一段時間中藥治療才慢慢好。由於長期監聽無線電電磁波雜音,又得了突發性神經性耳聾,耳朵聽力嚴重下降。馬上到北京同仁醫院住院治療,幸虧及時輸液、打針、吃藥才恢復聽力,痊癒出院沒有落下殘疾。這樣,我不得不告別農村小屋,戀戀不捨的搬回市區家中去住。

平坦舒適的人生就像一條平淡直線,生命在於體驗。人的一生如果只是去觀看別人的精彩,自己就感受不到人生的真諦。在農村兩年的時光,也長也短,人生的許多往事已隨着時光流逝漸漸地遺忘。但是我心靈深處對這個小村莊的印象卻怎麼也揮之不去,讓我總也不能忘記。

後來,我們國家恢復大學聯考制度,我們倆先後都考上大學,張祥龍是恢復大學聯考後第一屆考上大學的,如願被北京大學哲學系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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