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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懷念父親的文章3篇_經典懷念父親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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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懷念父親的文章 清明又至 懷念父親

清明懷念父親的文章3篇_經典懷念父親的文章

古人云:“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清明的腳步已經不遠,只是一步之遙。時間過得好快,轉眼父親已經離開我們20xx年了。這期間我多次面對他老人家遺像時,想寫點什麼來懷念他,卻始終不知如何下筆。

現在的我都已到中年,我們的孩子也已經長大,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往年清明節都是哥哥去掃墓。今年,母親住在我這,經常會和母親一起回憶父親,談起父親,只覺得父親去得太快,沒有拖累我一天,沒有讓我伺候過一天,一直都是母親在在照顧他,現在母親也老了快80歲了,我便把對父親的懷念傾注在母親的身上,盡心去照顧母親,希望她能健康地活着。

温和的春風中清明又至。而您,我的父親您過得好嗎?我們很想您,希望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清明懷念父親的文章 清明節懷念父親

春雨瀟瀟,彈撥着一曲曲搖曳壓抑的旋律。這是生者與死者的心靈交融對白,這是天宇間陰陽兩極的靈魂永存——

在魯中鋼城艾山村村北一個叫東北嶺的地方,只見山巒疊翠,煙雲飄渺,幾個蒙古包式的墳塋在荒草的覆蓋下,顯得倍感孤單、淒涼。光陰如梭,20xx年了,我每次路過此地,都要到父親的墳前看望一下,都會情不自禁的潸然淚下,面對冰冷的石碑,試問父親,你在那邊過的還好嗎?為了追憶父親,每逢清明時節,不管我身在何處都要準時的趕回老家祭祖。都會帶上妻子給我準備的水酒、祭品到父親的墳上“添土”、“燒紙”,在父親去世的20xx年裏,我從未間斷地接下這根“祭奠”這隻接力棒,用此方法表達對父親深深的追憶和懷念。

記得童年時候,家鄉過年總是最熱鬧的。年貨總有老爸張羅,除舊納福貼對聯,父親全部承包了,我們只需在年前趕回家坐享其成,家人團聚,其樂融融。然而,20xx年來沒有了父親的存在,便感到沒有了家的感覺,春節的年味漸漸淡了。

老家的事總是一年四節不斷的。犁耕耙拉、婚喪嫁娶、雞刨糞堆狗咬羊、理不清的人情禮節,諸如此類,都不會我們兄弟六個操心,父親人脈很好,早已打理得利索,我們只有安心工作的份,偶去充個人數。然而,父親走了,人情世故全部接蹱而至,因沒有了時間應付,於是人的感情也冷淡了許多。

父親是大度的。記得小的時候,農村收麥子,家家總要畫出一片空地來,整理、耙平、灑水、滾壓結實,用來打糧食,農村叫“場院”。我家勞力多,不用同別家合夥,兄弟幾個輪換着拉着碌碡碾壓,用不了幾個回合,一場的穀子、豆子、小麥就打完了。父親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父親年輕時,煙癮頗大,一根老煙槍總愛別在腰間,夜間免不了咳嗽如雷。娘雖常勸,但終戒不了。我想讓父親抽上“洋煙”,可經濟總是拮据,又不忍老爸的咳嗽,於是想了歪主意,將父親的眼袋偷走。父親理解兒子的心情,還真的就戒了。後來,我到北京工作,因為職業的關係,和北京捲煙廠的一個山東老鄉認識,給父親備了“牡丹”“大公”“恆大”“大前門”“中華”以補償,他也只是偶而地抽上一支,更多的與老友共享了。

父親是個開朗的人。雖上了年紀,但臉色仍很好,78歲的高齡了還“有紅似白”。父親走的前一年,我們要給父親體檢,檢查結果:一切正常。醫生還説父親的血壓跟年輕人一樣,特別是醫生又提及他的長眉毛,更是惹的他高興,那可是他引以為傲的地方。

父親是戀故的。農閒之際我們兄弟六個總要接父親來城裏同住,然而,每次恁不能超過一月。有一次,單位太忙,拖了幾天沒能送他回家,他便着了急,揚言:再不送我,去法院告你。我便跟着鬧:好好好,打贏官司就送。他無奈:明天我自己走,我力爭:家是瓦屋這是樓,吃喝玩樂不用愁,回去幹啥?他很有理:清茶淡飯舒坦,鄉里鄉親隨和,反正明天要走。我只好發誓:明天不送你,就是你兒子。他抿嘴苦笑(父親不喜歡大笑)。第二天,公務又是纏身,父親還是真的自己走了,為此,我很是懊悔。

父親是清廉的。記得從國小到國中,9年的時間父親一直擔任廟子、董家莊、羅漢峪村三個村的聯社社長,從沒貪過集體一分錢、一朵棉花、拿過一根草棒子。幾十年裏,父親的身先士卒,一直影響着我們兄弟六個,儘管我們兄弟六個有工人、幹部、記者,但從不看到公家的東西“眼熱”。

老父親是迷人的。迷人的是他滿頭的銀髮,年輕時,父親總愛光頭。我想可能是家裏太窮,買不起洗頭膏之類的東西的緣故吧。後來,年歲漸長,天冷怕他感冒,就勸:留長髮吧,他便欣然同意,沒想到效果很好,從此不捨。每次為洗腳、修趾甲,刮鬍子都是幸福的。然而老爸走了。雖然父親已經走了18個年頭,但總感覺在眼前、在身邊、在心裏,夢裏亦是時常出現,在房前、在屋內、在田間、在地頭、在勞作、在耳語……曾許諾老爸去看北京毛主席、去故宮遊覽……, 然而,夙願沒有實現,父親卻走了!值此清明節來臨之際,懷着深深的內疚和不安,敲下這段文字,表達對父親的深切懷念,文字雖然蒼白無力,但那是感情真實的流露。父親帶走了一生的牽掛,也帶走了兒子們的永遠的懷念和眷戀。

清明懷念父親的文章 我的父親母親

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如果8日上午我真給母親打了電話,拖延她一兩分鐘出門,也許她就躲過了這場災難……

上世紀末最後一天,我總算良心發現,在公務結束之後,買了一張從北京去昆明的機票,去看看媽媽。買好機票後,我沒有給她電話,我知道一打電話她一下午都會忙碌,不管多晚到達,都會給我做一些我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直到飛機起飛,我才告訴她,讓她不要告訴別人,不要車來接,我自己打出租車回家,目的就是好好陪陪她。前幾年我每年也去“麥加朝聖”,但一下飛機就給辦事處接走了,説這個客户很重要要拜見一下,那個客户很重要要陪他們吃頓飯,忙來忙去,忙到上飛機時回家取行李,與父、母匆匆一別。媽媽盼星星、盼月亮,盼盼嘮嘮家常,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他們總是説你工作重要,先工作,先工作。

由於我3日要趕回北京,隨*副主席訪問伊朗,在昆明我只能呆一天。這次在昆明給媽媽説了去年11月份我隨吳邦國副訪問非洲時,吳邦國副在科威特與我談了半小時話的內容。首長説了這次我隨訪是他親自點的名,目的有三個:1、鼓勵和肯定華為,並讓隨行的各部部長也正面地認識和了解華為;2、瞭解一下我們公司的運行與管理機制,看看對別的企業有無幫助;3、看看政府對華為開拓國際市場是否能給予一些幫助。媽媽聽了十分高興,説“政府信任就好,只要企業幹得好,其他都會隨時間的證實而過去的。”

最近這兩年,網上、媒體中對華為有一些內容,也是譭譽參半,媽媽是經過“文革”痛苦煎熬過的,對榮譽不感興趣,對一些不瞭解我們真實情況的文章卻十分憂心。我説了,我們不是上市公司,不需要公示社會,主要是對政府負責,對企業的有效運行負責。我們去年交税20億多,20xx年要交40多億的税。各級政府對我們都信任。我們不能在媒體上去辯論,這樣會引起爭論,國家紙太貴,為我們這樣一個小公司爭論太浪費。為我們這樣一個小公司,去幹擾國家的宣傳重點,我們也承擔不了這麼大責任。他們主要是不瞭解,我們也沒有介紹,瞭解就好了。媽媽舒了一口氣,理解了我的沉默。這次我終於良心發現,與母親約好,今年春節我不工作,哪兒也不去,與幾個弟妹陪她在海南過春節,好好聊一聊,痛痛快快聊一聊。以前,我節假日多為出國,因中國過節,外國這時不過節,正好多一些時間工作,這次我是徹底想明白了,要陪陪媽媽,我這一生還沒有好好陪過他們。沒想到終成泡影。

8號那天,圓滿結束對伊朗的訪問,我們剛把胡副主席送上飛機,就接到紀平的電話,説我母親上午10時左右,從菜市場出來,提着兩小包菜,被汽車撞成重傷,孫總已前往昆明組織搶救。由於相隔千萬裏,伊朗的通信太差,真使人心急火燎。飛機要多次中轉才能回來,在巴林轉機要呆6.5小時,真是心如煎熬,又遇巴林雷雨,飛機又延誤兩個小時,到曼谷時又再晚了十分鐘,沒有及時趕上回昆明的飛機,直到深夜才趕到昆明。

回到昆明,就知道媽媽不行了,她的頭部全部給撞壞了,當時的心跳、呼吸全是靠藥物和機器維持,之所以在電話上不告訴我,是怕我在旅途中出事。我看見媽媽一聲不響地安詳地躺在病牀上,不用操勞、煩心,好象她一生也沒有這麼休息過。

我真後悔沒有在伊朗給母親一個電話。7日胡副主席接見我們8個隨行的企業負責人,我彙報了二、三分鐘,説到我是華為公司的時候,胡副主席伸出4個指頭,説四個公司之一。我本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説中央首長還知道我們華為。但我沒有打,因為以前不管我在國內、國外給我母親電話時,她都嘮叨:“你又出差了”,“非非你的身體還不如我好呢”,“非非你的皺紋比媽媽還多呢”,“非非你走路還不如我呢,你這麼年紀輕輕就這麼多病”,“非非,糖尿病參加宴會多了,壞得更快呢,你心臟又不好”。我想伊朗條件這麼差,我一打電話,媽媽又嘮叨,反正過不了幾天就見面了,就沒有打。而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由於時差,我只能在中國時間8日上午一早打,告訴她這個喜訊,如果我真打了,拖延她一、二分鐘出門,也許就躲過了這場災難。這種悔恨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

我看了媽媽最後一眼後,媽媽溘然去世。95年我父親也是因為在昆明街頭的小攤上,買了一瓶塑料包裝的軟飲料喝後,拉肚子,一直到全身衰竭去世。

爸爸任摩遜,盡職盡責一生,充其量可以説是一個鄉村教育家。媽媽程遠昭,是一個陪伴父親在貧困山區與窮孩子廝混了一生的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園丁。

爸爸是穿着土改工作隊的棉衣,隨解放軍剿匪部隊一同進入貴州少數民族山區去籌建一所民族中學。一頭扎進去就是幾十年,他培養的學生不少成為黨和國家的高級幹部,有些還是中央院校的校級領導,而父親還是那麼位卑言微。

爺爺是浙江浦江縣的一個做火腿的大師傅,爸爸的兄弟姊妹都沒有讀過書。由於爺爺的良心發現,也由於爸爸的執着要求,爸爸才讀了書。爸爸在北京上大學期間,也是一個熱血青年,參加學生運動,進行抗日演講,反對侵華的田中奏章,還參加過共青團。由於爺爺、奶奶相繼病逝,爸爸差一年沒有讀完大學,輟學回家。時日,正值國共合作開始,全國掀起抗日高潮,父親在同鄉會的介紹下,到廣州一個同鄉當廠長的國民黨軍工廠作會計員。由於戰爭的近逼,工廠又遷到廣西融水,後又遷到貴州桐梓。在廣西融水期間,爸爸與幾個朋友在業餘時間,開了一個生活書店,賣進步書籍,又組織一個“七?七”讀書會,後來這個讀書會中有幾十人走上了革命前線,有相當多的人解放後成為黨和國家的高級幹部。粉碎“四人幫”後,融水重寫黨史時,還把爸爸邀請過去。

爸爸這段灰色的歷史,是文革中受磨難最大的一件事情。身在國民黨的兵工廠,而又積極宣傳抗日,同意[禁止字符]的觀點,而又非有與[禁止字符]地下組織有聯繫。你為什麼?這就成了一部分人的疑點。在那種文革時期,如何解釋得清楚。他們總想挖出一條隱藏得很深的大魚,爸爸受盡了百般的折磨。

媽媽其實只有高中文化程度,她要陪伴父親,忍受各種屈辱,成為父親的擋風牆;又要照顧我們兄妹七人,放下粉筆就要和煤球為伍,買菜、做飯、洗衣……又要自修文化,完成自己的教學任務,她最後被評為中學的高級教師。她的學生中,不少是省、地級幹部及優秀的技術專家,他們都對母親的教學責任心印象深刻。媽媽這麼低的文化水平,自學成才,箇中艱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父母雖然較早參加革命,但他們的非無產階級血統,要融入無產階級的革命隊伍,取得信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們不可能像普通農民、工人那樣政治純潔。他們是生活在一個複雜的社會中,這個社會又是多元化組成的,不可能只有一種純潔的物質。歷次政治運動中,他們都向黨交心,他們思想改造的困難程度要比別人大得多,所受的內心煎熬也非他人所能理解。他們把一生任何一個細節都寫得極其詳盡,希望組織審查。他們去世後,我請同學去幫助複印父母的檔案,同學們看了父母向黨交心的材料,都被他們的真情感動得淚流滿面。終其一生,他們都是追隨革命的,不一定算得上中堅分子,但無愧於黨和人民。父親終在1958年國家吸收一批高級知識分子入黨時,入了黨。當時向黨交心,不像今天這樣信息發達,那時,反對個別黨員,有可能被説成反黨。我們親眼看到父母的謹小慎微、忘我地拼其全力工作,無暇顧及我們,就如我拼死工作,無暇孝敬他們一樣。他們對黨和國家、對事業的忠誠,已經歷史可鑑。我今天要懺悔的,是我沒有抽時間陪陪他們,送送他們。

回想起來,革命的中堅份子在一個社會中是少的,他們能以革命的名義,無私無畏的工作,他們是國家與社會的棟樑。為了選拔這些人,多增加一些審查成本是值得的。而象父、母這樣追隨革命,或擁護革命,或不反對革命的人是多的,他們比不革命好,社會應認同他們,給以機會。不必要求他們那麼純潔,花上這麼多精力去審查他們,高標準要求他們,他們達不到也痛苦。而且要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一同來支撐,以物質文明來鞏固精神文明,以一種機制來促使他們主觀上為提高生存質量,客觀貢獻是促進革命,充分發揮他們貢獻的積極性。我主持華為工作後,我們對待員工,包括辭職的員工都是寬鬆的,我們只選拔有敬業精神、獻身精神、有責任心、使命感的員工進入幹部隊伍,只對高級幹部嚴格要求。這也是親歷親見了父母的思想改造的過程,而形成了我寬容的品格。

我們與父母相處的青少年時代,印象最深的就是渡過三年自然災害的困難時期。今天想起來還歷歷在目。

我們兄妹七個,加父母共九人。全靠父、母微薄的工資來生活,毫無其他來源。本來生活就十分困難,兒女一天天在長大,衣服一天天在變短,而且都要讀書,開支很大,每個學期每人交2~3元的學費,到交費時,媽媽每次都發愁。與勉強可以用工資來解決基本生活的家庭相比,我家的困難就更大。我經常看到媽媽月底就到處向人借3~5元錢度饑荒,而且常常走了幾家都未必借到。直到高中畢業我沒有穿過襯衣,有同學看到很熱的天,我穿着厚厚的外衣,説讓我向媽媽要一件襯衣,我不敢,因為我知道做不到。我上大學時媽媽一次送我兩件襯衣,我真想哭,因為,我有了,弟妹們就會更難了。我家當時是2~3人合用一條被蓋,而且破舊的被單下面鋪的是稻草。文革造反派抄家時,以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專科學校的校長家,不知有多富,結果都驚住了。上大學我要拿走一條被子,就更困難了,因為那時還實行布票、棉花票管制,最少的一年,每人只發0.5米布票。沒有被單,媽媽撿了畢業學生丟棄的幾牀破被單縫縫補補,洗乾淨,這條被單就在重慶陪伴我渡過了五年的大學生活。這次在昆明散步時,也談到了那時的艱難。

59~62年,由於大躍進的失誤,也由於三年的自然災害,國家陷入了經濟困難。我正好在那時念高中,當時最大的困難就是飢餓,天天都是飢腸轆轆,無心讀書,我高二還補考了。我在國中時人家把我作為因材施教的典型,而高中卻補考。我青少年時期並無遠大的理想,高中三年的理想就是能吃一個白麪饅頭。因此,我特別能理解近幾年朝鮮人民的困難,他們還有國際援助,人口又少。中國那時處在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經濟封鎖與制裁中,人口又多,其困難比今天的朝鮮及非洲還大。

後來餓得多了,方法也多了一些,上山採一些紅刺果(就是我們綠化用的那種),把厥菜根磨成漿,青槓子磨成粉代食。有時妹妹採幾顆蓖麻子炒一下當花生吃,一吃就拉肚子。後來又在山上荒地種了一些南瓜,以及發明了將美人蕉(一種花)的根煮熟了吃。剛開始吃美人蕉根時,怕中毒,媽媽只准每人嘗一點。後來看大家沒有事,膽子就大一些,每天晚上兒女圍着火爐,等着母親煮一大鍋美人蕉的根或南瓜來充飢,家庭和和睦睦。那時,根本沒有專用的廚房,而是卧室牀前的地上,挖一個坑,作一個地爐,又做飯,又取暖,大家圍在一起,吃南瓜,和和融融。

父母的不自私,那時的處境可以明鑑。我那時14-15歲,是老大,其他一個比一個小,而且不懂事。他們完全可以偷偷地多吃一口糧食,可他們誰也沒有這麼做。爸爸有時還有機會參加會議,適當改善一下生活。而媽媽那麼卑微,不僅要同別的人一樣工作,而且還要負擔七個孩子的培養、生活。煮飯、洗衣、修煤灶……什麼都幹,消耗這麼大,自己卻從不多吃一口。我們家當時是每餐實行嚴格分飯制,控制所有人慾望的配給制,保證人人都能活下來。不是這樣,總會有一個、兩個弟妹活不到今天。我真正能理解活下去這句話的含義。

我高三快大學聯考時,有時在家複習功課,實在餓得受不了了,用米糠和菜合一下,烙着吃,被爸爸碰上幾次,他心疼了。其實那時我家窮得連一個可上鎖的櫃子都沒有,糧食是用瓦缸裝着,我也不敢去隨便抓一把,否則也有一、兩個弟妹活不到今天。(我的不自私也是從父母身上學到的,華為今天這麼成功,與我不自私有一點關係。)後三個月,媽媽經常早上塞給我一個小小的玉米餅,要我安心複習功課,我能考上大學,小玉米餅功勞巨大。如果不是這樣,也許我也進不了華為這樣的公司,社會上多了一名養豬能手,或街邊多了一名能工巧匠而已。這個小小的玉米餅,是從父母與弟妹的口中摳出來的,我無以報答他們。

1997年我國的高等教育制度改革時,開始向學生收費,而配套的助學貸款又沒跟上,華為向教育部捐獻了2500萬元寒門學子基金。在基金叫什麼名字上爭論很大,甚至有員工親自來找我,説不要叫寒門,叫優秀××,這些人不少還是博士、博士後。我認為出身貧寒並不羞恥,而思想與知識貧寒,出身高貴也不光榮。我的青少年時代就是在貧困、飢餓、父母逼着學中度過來了的。沒有他們在困難中看見光明、指導,並逼迫我們努力,就不會有我的今天。

父親一生謹小慎微,自知地位不高,從不亂髮言而埋頭在學問中。因此,平安度過了57年反右、59年反右傾、64年四清。但沒有小難,必有大難。文革一開始,各地都以三家村這種模式找靶子。會寫文章、是黨的領導幹部、有一些獨立的政治思想的人(指與當地的潮流不合拍),就是靶子。爸爸在早期革命隊伍中就算有文化的,又有教學經驗,又是領導幹部……,是這種模板。文革又是從教育界首先開始的,在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運動中,他最早被拋出來,反動學術權威、走資派、歷史有問題的人……,萬劫難逃。他最早被關進牛棚(當時稱關押地、富、反、壞、右、走資派……九種人的非監獄的囚室),直到粉碎“四人幫”,歷時十年,短短的人生能有幾個十年。這又是在他最能為人民做事的時期,你知道這對一個有志者是多麼的痛苦。由於只有少數人先被拋出來,那時的末日恐懼是可以想像的。父親是校長,父親的同事、原來的書記黃宣乾是老革命,忍受不了而自殺了。其實他們的錯誤就是要把教學搞好為國家,就是今天的科教興國。今天能把科教興國的口號喊響,一百多年來有多少人為它殉道。

當時,我已到外地讀書,沒有直接感受到家庭的遭遇,因為母親來信絕不會描述。她只會説“要相信運動,跟黨走,要劃清界線,爭取自己的前途……。黨的政策是歷史問題看現實,出身問題看本人,你不要受什麼影響。”而弟妹們年紀小,在父母身邊,他們直接感受了各種屈辱與打擊。弟妹們經常扒在食堂外面的玻璃窗,看批鬥爸爸,嚇得他們渾身發抖。爸爸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頭帶高帽,滿臉塗黑,反捆雙手,還一邊被人拳打腳踢,有時還被踢倒在地……。有時,幾百個走資派掛着黑牌,裝在卡車上游街,……。

我當時在外地讀書,對家中的情況不瞭解,是同班同學從父親學校出來串連的學生中瞭解到,再告訴我的。我在大串連中,收集了許多傳單,寄給母親。我記得傳單上有周恩來的一段講話,“幹部要實事求是,不是的不要亂承認。事情總會搞清的。”媽媽把周這一段話,藏在飯裏送給爸爸,後來爸爸説,這張條子救了他的命,他才沒有自殺。其實父親為什麼沒有自殺,母親後來給我們説過,他是為了我們七個孩子。他想他一死,就成了自絕於人民,孩子們背上這個政治包袱,一輩子如何生存,那時的血統論,株連兒女的嚴酷環境下,他忍受百般折磨,也不會自殺的。

1967年重慶武鬥激烈時,我扒火車回家。因為沒有票,還在火車上捱過上海造反隊的打,我説我補票,也不行,硬把我推下火車。也捱過車站人員的打。回家還不敢直接在父母工作的城市下車,而在前一站青太坡下車,步行十幾裏回去,半夜回到家,父、母見我回來了,來不及心疼,讓我明早一早就走,怕人知道,受牽連,影響我的前途。爸爸脱下他的一雙舊反毛皮鞋給我,第二天一早我就走了,又回到槍林彈雨的重慶。父母總以為槍林彈雨,沒有政治影響可怕。臨走,父親説了幾句話:“記住知識就是力量,別人不學,你要學,不要隨大流。”“學而優則仕是幾千年證明了的真理。”“以後有能力要幫助弟妹。”揹負着這種重託,我在重慶槍林彈雨的環境下,將樊映川的高等數學習題集從頭到尾做了二遍,學習了許多邏輯、哲學……。還自學了三門外語,當時已到可以閲讀大學課本的程度,終因我不是語言天才,加之在軍隊服務時用不上,20多年荒廢,完全忘光了。我當年穿走爸爸的皮鞋,今天是十分後悔的。我那時是一個學生,是自由人,不用泥裏水裏跑,而爸爸那時是被押着做苦工,泥裏、水裏、冰冷、潮濕、……,他才真正需要。我那時只理解父母的温暖,沒有理解他們的需要,也太自私了。

“文革”中,我家的經濟狀況,陷入了比自然災害時期還困難的境地。中央文革為了從經濟上打垮走資派,下文控制他們的人均標準生活費不得高於15元。而且,各級造反派層層加碼,真正到手的平均10元左右。我有同學在街道辦事處工作,介紹弟妹們在河裏挖砂子,修鐵路抬土方……,弟妹們在我結婚時,大家集在一起,送了我100元。這都是他們在冰冷的河水中篩砂,修鐵路時在土方塌方中被掩埋……掙來的。那時的生活艱苦還能忍受,心痛比身痛要嚴重得多。由於父親受審查的背景影響,弟妹們一次又一次的入學錄取被否定,這個年代對他們的損失就是沒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除了我大學讀了三年就開始文化大革命外,其他弟妹有些高中、國中、高小、初小都沒讀完,他們後來適應人生的技能,都是自學來的。從現在的回顧來看,物質的艱苦生活以及心靈的磨難是我們後來人生的一種成熟的寶貴財富。

母親那時有嚴重的肺結核病,經濟如此之困難,營養條件又差,還要承擔沉重的政治壓力,往牛棚送飯,抄檢查……,還幫助父親把檢查刻臘板,多印幾份,早一些解決問題。那時,社會上的油印機是為造反派服務的,不可能借用。母親就用一塊竹片削好,在臘紙上刮,印出檢查。……。母親由於得不到很好的治療,幾乎耳聾。

我那時在外地院校受影響較小,文革後期畢業分配時,整個中國已經上千萬幹部被打倒,我就顯得不孤立了。父親沒有作結論,因此,也不能作為分配的依據。後來我入伍參軍,也是如此理由,讓我過了關,所以我比弟妹們多了一種幸運。不過因為父親的問題,我一直沒有能通過入黨申請,直到粉碎四人幫以後。

“文革”對國家是一場災難,但對我們是一次人生的洗禮,使我政治上成熟起來,不再是單純的一個書呆子。我雖然也參加了轟轟烈烈的紅衞兵運動,但我始終不是紅衞兵,這也是一件奇觀。因為父親受審的影響,哪一派也不批准我參加紅衞兵。自己又不願做司令,拉三、五個被社會拋棄的人,組一個戰鬥隊,做一個袖章戴戴。那時戴上這種袖章是一種政治地位的象徵。也羨慕家庭清白的同學。因此,只能跟在這些組織的外圍,瞎跑跑。

1976年10月,中央一舉粉碎了“四人幫”,使我們得到了翻身解放。我一下子成了獎勵“暴發户”。文革中,無論我如何努力,一切立功、受獎的機會均與我無緣。在我領導的集體中,戰士們立三等功、二等功、集體二等功,幾乎每年都大批湧出,而唯我這個領導者,從未受過嘉獎。我也從未有心中的不平,我已習慣了我們不應得獎的平靜生活,這也是我今天不爭榮譽的心理素質培養。粉碎“四人幫”以後,生活翻了個兒,因為我兩次填補過國家空白,又有技術發明創造,合乎那時的時代需要,突然一下子“標兵、功臣……”部隊與地方的獎勵排山倒海式地壓過來,我這人也熱不起來,許多獎品都是別人去代領回來的,我又分給了大家。

1978年3月我出席了全國科學大會,6000人的代表中,僅有150多人在35歲以下,我33歲。我也是軍隊代表中少有的非黨人士。在兵種黨委的直接關懷下,部隊未等我父親平反,就直接去為查清我父親的歷史進行外調,否定了一些不實之詞,並把他們的調查結論,也寄給我父親所在的地方組織。我終於加入了中國[禁止字符]。後來又出席了黨的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父親把我與黨中央領導合影的照片,做了一個大大的鏡框,掛在牆上,全家都引以為自豪。

我父親也在粉碎“四人幫”後不久平反。由於那時百廢待興,黨組織需要儘快恢復一些重點中學,提高大學聯考的升學率,讓他去做校長。文革前他是一個專科學校的校長。他不計較升降,不計較得失,只認為有了一種工作機會,全身心的就投進去了,很快就把教學質量抓起來了,升學率達到了90%多,成為遠近聞名的學校。他直到84年75歲才退休。他説,他總算趕上了一個尾巴,幹了一點事。他希望我們珍惜時光,好好幹。至此,我們就各忙各的,互相關心不了了。我也親歷親見過,四川省委老領導楊超同志文革中二次復出,他的小孩一直與我們是朋友。文革初期他父親被關進監獄中,當時聽他女兒説過幾天組織要去監獄與他父親談話,讓他重新出來任四川省委書記。他一出來都毫無怨言就投入了工作。我為老一輩的政治品行自豪,他們從牛棚中放出來,一恢復組織生活,都拼命地工作。他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計榮辱,愛國愛黨,忠於事業的精神值得我們這一代人、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學習。生活中不可能沒有挫折,但一個人為人民奮鬥的意志不能動搖。

我有幸在羅瑞卿同志逝世前三個月,有機會聆聽了他為全國科學大會軍隊代表的講話,説未來十幾年來是一個難得的和平時期,我們要抓緊全力投入經濟建設。我那時年青,缺少政治頭腦,並不明白其含意。過了二、三年大裁軍,我們整個兵種全部裁掉,我才理解了什麼叫預見性的領導。1982年,在黨的“十二大”期間,我們基建工程兵小組與鐵道兵小組的中心話題就是裁軍,因為一開完“十二大”,我們就要整建制的離開軍隊,實在是有些戀戀難捨,畢竟我們習慣了十幾、廿年的軍隊生活。當時,父、母也不太理解黨的開放改革,也認為離開軍隊太可惜。

轉入地方後,不適應商品經濟,也無駕馭它的能力,一開始我在一個電子公司當經理也栽過跟斗,被人騙過。後來也是無處可以就業,才被迫創建華為的。華為的前幾年是在十分艱難困苦的條件下起步的。這時父母、侄子與我住在一間十幾平方的小房裏,在陽台上做飯。他們處處為我擔心,生活也十分節省,攢一些錢説是為了將來救我。(聽妹妹説,母親去世前二月,還與妹妹説,她存有幾萬元,以後留着救哥哥,他總不會永遠都好。母親在被車撞時,她身上只裝了幾十元錢,又未裝任何證件,是作為無名氏被110搶救的。中午吃飯時,妹妹、妹夫發現她未回來,四處尋找,才知道遇車禍。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個母親的心多純。)當時在廣東賣魚、蝦,一死就十分便宜,父、母他們專門買死魚、死蝦吃,説這比內地還新鮮呢!晚上出去買菜與西瓜,因為賣不掉的菜,便宜一些。我也無暇顧及他們的生活,以致母親糖尿病嚴重我還不知道,是鄰居告訴我的。華為有了規模發展後,管理轉換的壓力十分巨大,我不僅照顧不了父母,而且連自己也照顧不了,我的身體也是那一段時間累垮的。我父母這時才轉去昆明我妹妹處定居。我也因此理解了要奮鬥就會有犧牲,華為的成功,使我失去了孝敬父、母的機會與責任,也消蝕了自己的健康。

我總認為母親身體很好,還有時間。我身體不好,以及知識結構、智力跟不上時代,也將逐步退出歷史舞台,總會有時間陪陪她的。沒想到飛來橫禍。回顧我自己已走過的歷史,捫心自問,我一生無愧於祖國、無愧於人民,無愧於事業與員工,無愧於朋友,唯一有愧的是對不起父、母,沒條件時沒有照顧他們,有條件時也沒有照顧他們。我知道我的情況比絕大多數人要好,為了忘卻紀念,也一吐為快。

爸爸、媽媽,千聲萬聲呼喚您們,千聲萬聲喚不回。

逝者已經逝去,活着的還要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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