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站首頁 國學 語言 詩詞 名言警句 對聯 雜談
當前位置:學問齋 > 散文 > 哲理散文

關於馮翼才的哲理散文

欄目: 哲理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1.18W

馮驥才的散文無論是在內容上還是在由內而外表現出來的風格上,都非常耐人尋味,給人一種似曾相識卻又非常獨到的情感體驗。下面是本站小編給大家帶來的關於馮翼才的哲理散文,供大家欣賞。

關於馮翼才的哲理散文

關於馮翼才的哲理散文篇一:冬日絮語

每每到了冬日,才能實實在在觸摸到了歲月。年是冬日中間的分界。有了這分界,便在年前感到歲月一天天變短,直到殘剩無多!過了年忽然又有大把的日子,成了時光的富翁,一下子真的大有可為了。

歲月是用時光來計算的。那麼時光又在哪裏?在鐘錶上,日曆上,還是行走在窗前的陽光裏?

窗子是房屋最迷人的鏡框。節候變換着鏡框裏的風景。冬意最濃的那些天,屋裏的熱氣和窗外的陽光一起努力,將凍結玻璃上的冰雪融化;它總是先從中間化開,向四邊蔓延。透過這美妙的冰洞,我發現原來嚴冬的世界才是最明亮的。那一如人的青春的盛夏,總有蔭影遮翳,葱蘢卻幽暗。小樹林又何曾有這般光明?我忽然對老人這個概念生了敬意。只有閲盡人生,脱淨了生命年華的葉子,才會有眼前這小樹林一般明徹。只有這徹底的通徹,才能有此無邊的安寧。安寧不是安寐,而是一種博大而豐實的自享。世中惟有創造者所擁有的自享才是人生真正的幸福。

朋友送來一盆“香棒”,放在我的窗台上説:“看吧,多漂亮的大葉子!”

這葉子像一隻只綠色光亮的大手,伸出來,叫人欣賞。逆光中,它的葉筋舒展着舒暢又瀟灑的線條。一種奇特的感覺出現了!嚴寒佔據窗外,豐腴的春天卻在我的房中怡然自得。

自從有了這盆“香棒”,我才發現我的書房竟有如此燦爛的陽光。它照進並充滿每一片葉子和每一根葉梗,把它們變得像碧玉一樣純淨、通亮、聖潔。我還看見綠色的汁液在通明的葉子裏流動。這汁液就是血液。人的血液是鮮紅的,植物的血液是碧綠的,心靈的血液是透明的,因為世界的純潔來自於心靈的透明。但是為什麼我們每個人都説自己純潔,而整個世界卻仍舊一片混沌呢?

我還發現,這光亮的葉子並不是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而是為了證實陽光的明媚、陽光的魅力、陽光的神奇。任何事物都同時證實着另一個事物的存在。偉大的出現説明庸人的無所不在;分離愈遠的情人,愈顯示了他們的心絲毫沒有分離;小人的惡言惡語不恰好表達你的高不可攀和無法企及嗎?而騙子無法從你身上騙走的,正是你那無比珍貴的單純。老人的生命愈來愈短,還是他生命的道路愈來愈長?生命的計量,在於它的長度,還是寬度與深度?

冬日裏,太陽環繞地球的軌道變得又斜又低。夏天裏,陽光的雙足最多隻是站在我的窗台上,現在卻長驅直入,直射在我北面的牆壁上。一尊唐代的木佛一直佇立在陰影裏沉思,此刻迎着一束光芒無聲地微笑了。

陽光還要充滿我的世界,它化為閃閃爍爍的光霧,朝着四周的陰暗的地方浸染。陰影又執著又調皮,陽光照到哪裏,它就立刻躲到光的背後。而愈是幽暗的地方,愈能看見被陽光照得晶晶發光的遊動的塵埃。這令我十分迷惑:黑暗與光明的界限究竟在哪裏?黑夜與晨曦的界限呢?來自於早醒的鳥第一聲的啼叫嗎……這叫聲由於被晨露滋潤而異樣地清亮。

但是,有一種光可以透入幽閉的暗處,那便是從音箱裏散發出來的閃光的琴音。魯賓斯坦的手不是在彈琴,而是在摸索你的心靈;他還用手思索,用手感應,用手觸動色彩,用手試探生命世界最敏感的悟性……琴音是不同的亮色,它們像明明滅滅、強強弱弱的光束,散佈在空間!那些旋律片段好似一些金色的鳥,扇着翅膀,飛進佈滿陰影的地方。有時,它會在一陣轟響裏,關閉了整個地球上的燈或者創造出一個輝煌奪目的太陽。我便在一張寄給遠方的失意朋友的新年賀卡上,寫了一句話:

你想得到的一切安慰都在音樂裏。

冬日裏最令人莫解的還是天空。

盛夏裏,有時烏雲四合,那即將被崢嶸的雲吞沒的最後一塊藍天,好似天空的一個洞,無窮地深遠。而現在整個天空全成了這樣,在你頭頂上無邊無際地展開!空闊、高遠、清澈、莊嚴!除去少有的飄雪的日子,大多數時間連一點點雲絲也沒有,鳥兒也不敢飛上去,這不僅由於它冷冽寥廓,而是因為它大得……大得叫你一仰起頭就感到自己的渺小。只有在夜間,寒空中才有星星閃爍。這星星是宇宙間點燈的驛站。萬古以來,是誰不停歇地從一個驛站奔向下一個驛站?為誰送信?為了宇宙間那一樁永恆的愛嗎?

我從大地注視着這冬天的腳步,看看它究竟怎樣一步步、沿着哪個方向一直走到春天?

關於馮翼才的哲理散文篇二:除夕情懷

除夕是一年最後一天,最後一個夜晚,是一歲中剩餘的一點短暫的時光。時光是留不住的,不管我們怎麼珍惜它,它還是一天天在我們的身邊煙消雲散。古人不是説過:“黃金易得,韶光難留”嗎?所以在這一年最後的夜晚,要用“守歲”——也就是不睡覺,眼巴巴守着它,來對上天恩賜的歲月時光以及眼前這段珍貴的生命時間表示深切的留戀。

除夕是中國人最具生命情感的日子。所以此時此刻一定要和自己有着血緣關係的親人團聚一起。首先是生養自己的父母。陪伴老人過年,有如依偎着自己生命的根與源頭,再有便是和同一血緣的一家人枝葉相擁,温習往昔,盡享親情。記得有人説:“過年不就是一頓雞鴨魚肉的年夜飯嗎?現在天天雞鴨魚肉,年還用過嗎?”其實過年並不是為了那一頓美餐,而是團圓。只不過先前中國人太窮,便把平時稀罕的美食當做一種幸福,加入到這個人間難得的團聚中。現在雞鴨魚肉司空見慣了,團圓卻依然是人們的願望年的主題。臘月裏到火車站或機場去看看聲勢浩大的春運吧。世界上哪個國家會有一億人同時返鄉,不都要在除夕那天趕到家去?他們到底為了吃年夜飯還是為了團圓?

此刻,我想起關於年夜飯的一段往事——

一年除夕,家裏籌備年夜飯,妻子忽説:“哎喲,還沒有酒呢。”我説:“我忙得都是什麼呀,怎麼把最要緊的東西忘了!”

酒是餐桌上的仙液。這一年一度的人間的盛宴哪能沒有酒的助興、沒有醉意?我忙披上棉衣,圍上圍巾,蹬上自行車去買酒。家裏人平時都不喝酒,一瓶葡萄酒——哪怕是果酒也行。

車行街上,天完全黑了,街兩旁高高低低的窗子都亮着燈。一些人家開始年夜飯了,性急的孩子已經闢辟啪啪點響鞭炮。但是商店全上了門板,無處買到酒,我卻不死心,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頓年夜飯沒有酒。車子一路騎下去,一直騎到百貨大樓後邊那條小街上,忽見道邊一扇小窗亮着燈,裏邊花花綠綠,分明是個家庭式的小雜貨鋪。我忙跳下車,過去扒窗一瞧,裏邊的小貨架上天賜一般擺着幾瓶紅紅的果酒,大概是玫瑰酒吧。踏破鐵鞋終於找到它了!我趕緊敲窗玻璃,裏邊出現一張胖胖的老漢的臉,他不開窗,只朝我搖手;我繼續敲窗,他隔窗朝我叫道:“不賣了,過年了。”我一急,對他大叫:“我就差一瓶酒了。”誰料他聽罷,怔了一下,刷地拉開小小的窗子,裏邊熱呼呼混着炒菜味道的熱氣撲面而來,跟着一瓶美麗的紅酒夢幻般地擺在我的面前。

我付了錢,對他千恩萬謝之後,把酒揣在懷裏貼身的地方。我怕把酒摔了,然後飛快地一口氣騎車到家。剛才把酒揣進懷裏時酒瓶很涼,現在將酒從懷間抽出時,光溜溜的酒瓶竟被身體捂得很温暖。

當晚這瓶廉價的果酒把一家人擾得熱乎乎,我卻還在感受着剛才那位老漢把酒“啪”地放在我面前的感覺。他怎麼知道我那時為年夜飯缺一瓶酒時急切的心情?很簡單——因為那是人們共有的年的情懷。

於是我又想起,一年的年根在火車站上。車廂里人滿為患,連走道上也人貼着人地站着。從車門根本擠不上去,有人就從車窗往裏爬。我看一個年輕人,半個身子已經爬進車窗,車裏的熟人往裏拉他,站台上工作人員往外拽他。雙方都在使勁,這年輕人拼命地往車裏掙扎。就在這時候,忽然站台上的人不拉了,反倒笑嘻嘻把他推上去。我想,要是在平時,站台的工作人員決不會把他推上去,但此時此刻為什麼這樣做?為了幫他回家過年。

年,真的是太美好的節日、太好的文化了。在這種文化氛圍裏,人人無需溝通,彼此心靈相應。正為此,除夕之夜千家萬户燃起的煙花,才在寒冷的夜空中交相輝映,呈現出普天同慶的人間奇觀。也正為此,那風中飄飛的吊錢,大門上斗大的福字,晶瑩的餃子,感恩於天地與先人的香燭,風雪沙沙吹打的燈籠和人人從心中外化出來的笑容,才是這除夕之夜最深切的記憶。

除夕是中國人用共同的生活理想創造出來——並以各自的努力實現的現實。

關於馮翼才的哲理散文篇三:往事如“煙”

從家族史的意義上説,抽煙沒有遺傳。雖然我父親抽煙,我也抽過煙,但在煙上我們沒有基因關係。我曾經大抽其煙,我兒子卻絕不沾煙,兒子堅定地認為不抽煙是一種文明。看來個人的煙史是一段絕對屬於自己的人生故事。而且在開始成為煙民時,就像好小説那樣,各自還都有一個"非凡"的開頭。

記得上國小時,我做肺部的X光透視檢查。醫生一看我肺部的影像,竟然朝我瞪大雙眼,那神氣好像發現了奇蹟。他對我説:"你的肺簡直跟玻璃的一樣,太乾淨太透亮了。記住,孩子,長大可絕對不要吸煙!"

可是,後來步入艱難的社會。我從事仿製古畫的單位被"文革"的大錘擊碎。我必須為一家塑料印刷的小作坊跑業務,天天像沿街乞討一樣,鑽進一家家工廠去尋找活計。而接洽業務,打開局面,與對方溝通,先要敬上一支煙。煙是市井中一把打開對方大門的鑰匙。可最初我敬上煙時,卻只是看着對方抽,自己不抽。這樣反而倒有些尷尬。敬煙成了生硬的"送禮"。於是,我便硬着頭皮開始了抽煙的生涯。為了敬煙而吸煙。應該説,我抽煙完全是被迫的。

兒時,那位醫生叮囑我的話,那句金玉良言,我至今未忘。但生活的警句常常被生活本身擊碎。因為現實總是至高無上的。甚至還會叫真理甘拜下風。當然,如果説起我對生活嚴酷性的體驗,這還只是九牛一毛呢!

古人以為詩人離不開酒,酒後的放縱會給詩人招來意外的靈感;今人以為作家的寫作離不開煙,看看他們寫作時腦袋頂上那紛紜繚繞的煙縷,多麼像他們頭腦中翻滾的思緒啊。但這全是誤解!好的詩句都是在清明的頭腦中跳躍出來的;而"無煙作家"也一樣寫出大作品。

他們並不是為了寫作才抽煙。他們只是寫作時也要抽煙而已。

真正的煙民全都是無時不抽的。

他們閒時抽,忙時抽;舒服時抽,疲乏時抽;苦悶時抽,興奮時抽;一個人時抽,一羣人更抽;喝茶時抽,喝酒時抽;飯前抽幾口,飯後抽一支;睡前抽幾口,醒來抽一支。右手空着時用右手抽,右手忙着時用左手抽。如果坐着抽,走着抽,躺着也抽,那一準是頭一流的煙民。記得我在自己煙史的高峯期,半夜起來還要點上煙,抽半支,再睡。我們誤以為煙有消閒、解悶、鎮定、提神和助興的功能,其實不然。對於煙民來説,不過是這無時不伴隨着他們的小小的煙捲,參與了他們大大小小一切的人生苦樂罷了。

我至今記得父親捱整時,總躲在屋角不停地抽煙。那個濃煙包裹着的一動不動的蜷曲的身影,是我見到過的世間最愁苦的形象。煙,到底是消解了還是加重他的憂愁和抑鬱?

那麼,人們的煙癮又是從何而來?

煙癮來自煙的魅力。我看煙的魅力,就是在你把一支雪白和嶄新的煙捲從煙盒抽出來,性感地夾在脣間,點上,然後深深地將霧化了的帶着刺激性香味的煙絲吸入身體而略感精神一爽的那一刻。即抽第一口煙的那一刻。隨後,便是這吸煙動作的不斷重複。而煙的魅力在這不斷重複的吸煙中消失。

其實,世界上大部分事物的魅力,都在這最初接觸的那一刻。

我們總想去再感受一下那一刻,於是就有了癮。所以説,煙癮就是不斷燃起的"抽上一口"--也就是第一口煙的欲求。這第一口之後再吸下去,就成了一種毫無意義的習慣性的行為。我的一位好友張賢亮深諳此理,所以他每次點上煙,抽上兩三口,就把煙按死在煙缸裏。有人説,他才是最懂得抽煙的。他抽煙一如賞煙。並説他是"最高品位的煙民"。但也有人説,這第一口所受尼古丁的傷害最大,最具衝擊性,所以笑稱他是"自殘意識最清醒的煙鬼"。

但是,不管怎麼樣,煙最終留給我們的是發黃的牙和夾煙捲的手指,燻黑的肺,咳嗽和痰喘,還有難以謝絕的煙癮本身。

父親抽了一輩子煙。抽得夠兇。他年輕時最愛抽英國老牌的"紅光",後來專抽"恆大"。"文革"時發給他的生活費只夠吃飯,但他還是要擠出錢來,抽一種軍綠色封皮的最廉價的"戰鬥牌"紙煙。如果偶爾得到一支"墨菊"、"牡丹",便像中了彩那樣,立刻眉開眼笑。這煙一直抽得他晚年患"肺氣腫",肺葉成了筒形,呼吸很費力,才把煙扔掉。

十多年前,我抽得也兇,尤其是寫作中。我住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寫長篇時,四五個作家擠在一間屋裏,連寫作帶睡覺。我們全抽煙。天天把小屋抽成一片雲海。灰白色厚厚的雲層靜靜地浮在屋子中間。煙民之間全是有福同享。一人有煙大家抽,抽完這人抽那人。全抽完了,就趴在地上找煙頭。湊幾個煙頭,剝出煙絲,撕一條稿紙捲上,又是一支煙。可有時晚上躺下來,忽然害怕桌上煙火未熄,犯起了神經質,爬起來查看查看,還不放心。索性把新寫的稿紙拿到枕邊,怕把自己的心血燒掉。

煙民做到這個份兒,後來戒煙的過程必然十分艱難。單用意志遠遠不夠,還得使出各種辦法對付自己。比方,一方面我在面前故意擺一盒煙,用激將法來捶打自己的意志,一方面,在煙癮上來時,又不得不把一支不裝煙絲的空煙斗叼在嘴上。好像在戒奶的孩子的嘴裏塞上一個奶嘴,致使來訪的朋友們哈哈大笑。

只有在戒煙的時候,才會感受到煙的厲害。

最厲害的事物是一種看不見的習慣。當你與一種有害的習慣訣別之後,又找不到新的事物併成為一種習慣時,最容易出現的便是返回去。從生活習慣到思想習慣全是如此。這一點也是我在小説《三寸金蓮》中"放足"那部分着意寫的。

如今我已經戒煙十年有餘。屋內煙消雲散,一片清明,空氣裏只有觀音竹細密的小葉散出的優雅而高逸的氣息。至於架上的書,歷史的界線更顯分明;凡是發黃的書脊,全是我吸煙時代就立在書架上的;此後來者,則一律鮮明奪目,毫無污染。今天,寫作時不再吸煙,思維一樣靈動如水,活潑而光亮。往往看到電視片中出現一位奮筆寫作的作家,一邊皺眉深思,一邊噴雲吐霧,我會啞然失笑。並慶幸自己已然和這種糟糕的樣子永久地告別了。

一個邊兒磨毛的皮煙盒,一個老式的有機玻璃煙嘴,陳放在我的玻璃櫃裏。這是我生命的文物。但在它們成為文物之後,所證實的不僅僅是我做過煙民的履歷,它還會忽然鮮活地把昨天生活的某一個畫面喚醒,就像我上邊描述的那種種的細節和種種的滋味。

※本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