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誤會，天地良心，從沒動過做人不好準備當豬的念頭，就算有，也要熬到“天上紛紛下飼料，周圍欄杆都拆掉，天下屠夫全死掉，全國人民信回教”的年代。很遺憾，估計此生無望！
當豬真快樂原是引子，源於渾渾噩噩彈指一揮便行將到中年，某天傍晚散步，忽然聽見路邊稚兒三兩嬉笑唱道：“當豬真快樂呀，當豬真快樂呀，吃吃睡睡，吃吃睡睡……”頓似醍醐灌頂般清澈，悲喜一世，説簡單點可不就這兩樣事嘛……得到啟示，我滿面堆笑，捉住一個小朋友和藹的問：“為什麼當豬真快樂呀？”正唱的一副醉生夢死狀的小朋友們極其鄙夷瞟了我一眼，不屑説道：“不對不對，我們唱的是當初真快樂呀……”
抱住路旁參天大樹，喟然長歎，腦海穿梭頭頂畫圈、金星四濺、跌坐在地、仰天倒去的場面。簡單複雜化！是歲月賦予人類最大玩笑，我們就這樣被時間老人不動聲色的取笑了。
望着令人稱羨的小朋友們，自己遙遠而羞於啟口的童年劣事一二三整裝到來……
三十多年前，為響應孃親“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力爭上游”的積極思想，我成了那個年代少有的另類產物——獨生子女。孃親的“計劃生育模範”榮譽稱號是用我的孤獨換來的，每當孃親將我反鎖在家裏去上班，窗外兄弟姊妹眾多瘋鬧玩耍的鄰家小孩，總令人羨慕不已，為打發百無聊賴的歲月，我這個獨腳大盜開始在家內範圍內尋找樂子。
事實證明，孃親因年輕氣勝爭得的榮譽付出相當多的代價。
（一）童年的金魚
計劃經濟年代，孃親是個會過日子的人，為了貼補家用，孃親時常養些雞、鴨、兔之類的東西給我打牙祭，似乎印象裏孃親養的每樣東西都能派上用場，除了那8條悠閒自得，整天游來游去的魚。後來我才從姨娘那裏知道，金魚是孃親最喜歡的動物。
8條眼睛腦袋上都鼓着紗泡的大金魚比玩具吸引我。那時才五歲，正適逢對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弄明白的年齡，尤其我還屬於特別費手的那種孩子，不能讓我摸着螺絲刀，連螺絲眼兒還對不住呢就見啥拆啥；敢讓我得着剪刀，更是世界末日，別管你上了一天班累不累，回家請等着收拾吧！不然，睡覺的被子少一截可別説沒提醒你。但這些都沒使孃親痛心，最痛心的還要屬金魚事件。
從我清早起牀到夜晚夢去，那些大金魚總是波瀾不驚愛打不理的在玻璃缸裏晃來晃去。我時常張大眼睛看它們什麼時間眨眼，看它們什麼時間才閉上眼睛睡覺。通常把我都熬困了，還不見它們疲憊，個個依然我行我素旁若無人的遊着。我的耐性在這件事上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挑戰，終於忍不住了，在一個孃親父親雙雙上班的早上，我連忙拿來壓在牀鋪下早早準備好的手帕，不多不少，一共8條。抓這些大金魚費了點勁兒，它們老不甘心的四處撲騰，當我從魚缸裏把他們撈到桌子上，它們卻奮不顧身的跳下桌子把自己摔的半死，我只好把它們再從地上抓住，用水管沖沖，這才一條手帕一隻金魚的包好，怕它們不老實，我專門在手帕外面又紮了一個皮筋，包第一條的時候它還憤然掙扎，等我歪七八扭把最後一條金魚也包結實後，第一條大金魚已默默無聲的沉沉睡去。對着8條整齊劃一睡在手帕裏的大金魚，我的探索發現最終不很滿意，因為儘管8條大金魚張着嘴巴呵欠連天，可它們不動彈時竟然還怒睜圓眼。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緊要關頭，父親早一步回家，看見坐在小板凳上的我正滿臉迷惑的望着飯桌發呆。他定睛一看不要緊，頓時大驚失色。從父親驚訝的表情上我明白，事態有點嚴重，抓起金魚就拆包袱，父親邊和我一起拆包袱邊厲聲問我怎麼回事，我吭吭哧哧説不出個所以然。等8條大金魚都肚皮朝天的等待孃親終於回來時，父親為我打着掩護，連連説是他曬水曬出的問題，並且承諾孃親一定再買些回來，孃親一邊埋怨着父親一邊紅了眼圈。後來的幾天，我天天夢見大金魚們惡狠狠的告訴我，它們有多麼死不瞑目。
父親不久再買回來些金魚，這回我老實了，離它們遠遠的，可是這回金魚的下場還不如被我禍害死的那些呢，連個全屍都沒撈着。家裏鬧耗子，孃親從鄰居家借來個大花貓，長相不是一般的突然，但它逮耗子的本領卻真才實料。可沒想到它撈金魚的技術更是與生俱來。夏天傍晚，把家裏前前後後噴過敵敵畏後，家家户户把門窗一關就出來散步串門了。離開前，孃親擔心大花貓惦記金魚，防患未然在魚缸上蓋了塊三合板，不放心，又加了一罐黃桃罐頭，這才帶着我出了門。結果，等我們興致闌珊的回家一看，孃親眼圈又紅了，原來魚缸裏只剩下幾條魚尾巴，黃桃罐頭也被扒碎在飯桌上，黃桃也讓那隻大花貓給吃了，它倒是不錯，懂得養生，餐後還整點水果。這次孃親發怒急了眼，估計連上次不好發作的怨氣一併發在了這隻倒黴的貓身上，望着被盛怒之下打段的掃帚，我當場發誓，一輩子都不惹孃親生氣，這玩意都打斷了，皮得多疼啊。
（二）童年的貓妮
兒時住平房竄老鼠，家家户户養貓避鼠。孃親又因我是屬大貓的，情感上更傾向一些，所以，人家家養一隻，我家有兩隻。一隻狸貓威武精神，一隻三花嬌小可愛，孃親統統把它們叫貓妮。
開始，這兩隻高傲的貓妮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經常戲耍的我氣喘吁吁，晚上還消尖腦袋跟鑽頭似的死命往我被窩裏鑽，大狸貓叫孃親小魚小嚇喂的足足8斤多重，半夜常被這隻巨貓卧醒。當然，它們也沒撈着便宜，只要孃親父親沒下班，它們的活動範圍只能侷限在我夠不着的安全地帶，敢叫我翻出來個晾衣竿，它們麻煩就大了。鄰居老奶奶不止一次的向孃親彙報説我家貓妮在家逮耗子可邁力了，每次抓耗子嚷嚷的都聽不出貓聲了，其實是我逮貓而已。
這都不算什麼，真正讓它們領教厲害的，還是在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孃親為我扯了幾尺花布，準備提前給我添夏衣。受了孃親影響，望着千絲萬縷的陽光下，和藹賢惠的孃親附身在縫紉機上飛針走線的剪影，一股模仿豪情油然而生。揀來孃親用剩的下腳料，我細細剪，我密密縫，不一會兒曠世傑作橫空出世。家裏的兩隻貓妮真有福氣，看看自己的傑作我心懷盪漾。把兩個貓妮都叫上牀來，給它們穿上，我很滿意，我很欣慰。這是兩件多麼鬼斧神工的作品啊？五個洞洞，包括尾巴一個洞洞，我設計的非常全面，從背上扣摁釦，這樣它們就不容易掙開，怕不結實我還增添了一點創意，分別在脖子和尾巴的兩個摁釦邊又添加了一套帶子，繫上個死結，這樣一來就萬無一失了。穿上衣服的貓妮神情緊張的乞望孃親，孃親卻埋頭遊子身上衣，無暇觀看。萬般無奈，它們圍着牀沿困獸狀徘徊。我非常不理解，它們為何像身着盔甲似的的步履蹣跚，原來它們一直很輕靈的呀？見它們猶豫不決從哪個地方越下牀去，我很着急，揮揮衣袖，發現了祕密。原來給它們做衣服的時候，只挖了洞洞卻沒挖出腋上尺寸，貓妮穿上衣服，四腿只能直直行動，不能飛騰跳躍，徹底箍了個結實。被我推下牀去的一剎那，貓妮條件反射的伸開四腿，卻未想衣服毫不客氣的卡死了，它們如同卡殼的玩具，下巴硬生生磕在水泥地上，直挺挺的摔了個大板！兩隻貓妮連呻吟的工夫也顧不得搖晃着迅速撤離現場，之後的兩天，它們不能看見我笑容可掬的走向它們，總全副戒備衝我豎起渾身上下每根毛。這個反映令我很受挫折，從而斷送了我幼年女紅的遠大理想。
幼年總是見異思遷的，我又迷上了美術，撒潑打滾使盡渾身解數，終於要挾父親託朋友從北京給我帶回來一套24色水彩筆。拿到筆的當晚，家裏的白牆歲月便一去不復返，逐漸在牆和紙上畫意索然，我就琢磨着新玩法。要説還是國粹給我帶來了靈感，一日看見14寸黑白電視里正播放京劇節目，唱段令我茅塞頓開，那臉譜真絕了，漂亮！我在心裏止不住的稱讚。本來我想對着鏡子給自己畫，然後披着枕巾也妖妖精精咿咿呀呀的走路。畫前我突然擔心畫上洗不掉，一直沒在臉上畫過，心裏沒底。那時，大小貓妮早把衣服事件拋到九霄雲外，我也曾積極的用魚蝦聯絡過感情，看見它們一前一後貓步走來，我計上心來。結果不説也能猜到，但猜不到的是，孃親後夜下班回家，一進門便被嚇昏厥，胳膊也蹭破了皮，半夜三更她剛打開家門就看見兩隻五顏六色的鬼臉向她撲來。父親沒商量餘地的把水彩筆送了鄰居奶奶家的孫子，為了搶回來，我截了幾次鄰居奶奶家的孫子恐嚇他，被父親知道後，非但沒要回筆還險些拖鞋炒肉片我。大小貓妮直到當地一次餘震前夕的離家出走，再也沒有鑽過我的被窩。
（三）童年的學校
孃親含辛茹苦的終於盼到我上學年齡，認為自己可算能夠鬆口氣了，卻沒成想更多不堪面對的事情正在等待着她。
上學頭兩年比較小，狗屁不通。慢慢隨着年齡的增長，我們逐漸脱離那些扔沙包、拍麪包三角、呵玻璃糖紙、跳皮筋的低級遊戲。我們開始憧憬像電視電影裏面的市井流氓一樣為所欲為、欺男霸女、沒事找事，內心深處十分羨慕影視中提溜着個鳥籠子，抿着小茶，斜着眼睛，挑着姑娘下巴，穿着綢子褂滿處溜達的角色。我們有了小幫派，幫派的人員很多，仗着人多勢重我們肆意的找那些老實芭蕉的同學幫我們擦黑板、做值日、收作業，而我們卻跑到一個女同學的父親單位去吃好東西。所謂好東西無非就是冰棍，她父親就在冷庫工作，我經常厚着臉皮央求她父親給我專門凍個全綠豆的冰棍解解饞。那裏不但有我們喜歡吃的冰棍，還有一個大蓄水池，常常我們吃完冰棍就小鴨子一樣跳進蓄水池裏遊玩一翻，等到夕陽落去餘輝才意猶未盡的向家走去。
孃親問我為什麼學校離家這麼近還回來這樣晚，所有的藉口都説過一遍了我就開始胡編亂造，估計現在喜歡寫故事跑不了當時打的底子夯實。孃親把我問煩了，我便剎有其事的忽悠，我説回家路上你猜我碰見誰了？舒克和貝塔，他們要帶我去開飛機坐坦克，我跟他們去玩了一會，正高興呢，忽然想起您啊，他們留我吃晚飯我都沒吃，我跟他們説，我不能留下我孃親，她找不到我會傷心的……阿童木、花仙子、雷歐……凡是當時時令動畫片裏的角色，無論人物動植物統統隔三岔五的被我碰上。死皮賴臉的和孃親瞎掰，她笑逐言開就算我躲過去了，循序漸進，我的杜撰本領越來越輕車熟路，由此，學習上嚴重偏科現象出現了。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和數字八字不合，相互擰着，到現在還是這樣。三年級以後，數學老師請家長的頻率一路攀升，家長會時孃親都是前排就坐。其實，我已經盡力了，非常盡力的把數學攻讀的很差，能差到這個份上，也需要極大的天賦，並非人人都能做到。前面説了，語文成績一直屬於用腳指頭看書都能考及格的，只有數學，累死我卷面依然祖國山河一片叉。説起這擋子事，必須強調一下那個時代的老師真負責，為了令我不拖全年級後腿，數學老師在我n次沒考及格之後，痛定思痛大大出手。他頂風毅然承諾，補考給我單獨出一份試卷，只出四題，每題25分，答案全部告訴我，死記硬背總可以吧！望着數學老師炯炯有神的迫切目光，我大義凜然的點頭。試後一發補考試卷，背了個昏天暗地我考了還不到70分。新學期開學典禮上，我突然發現沒有數學老師那熟悉可親的面龐，後來其他老師告訴我，數學老師轉學了！
多年以後，當我欣賞法國超級爆笑喜劇《的士時速》時，欣然發現歷史竟然如此雷同，片中一位男主角艾米力考了28次駕證終於把監考老師逼出國。這驚人的相似終於使我多年的內疚得以有效緩解，看着片子我安慰自己想，看來與我有同樣天賦的人還是存在的啊，我並不孤單！嘿嘿。
甭誤會，天地良心，從沒動過做人不好準備當豬的念頭，就算有，也要熬到“天上紛紛下飼料，周圍欄杆都拆掉，天下屠夫全死掉，全國人民信回教”的年代。很遺憾，估計此生無望！
當豬真快樂原是引子，源於渾渾噩噩彈指一揮便行將到中年，某天傍晚散步，忽然聽見路邊稚兒三兩嬉笑唱道：“當豬真快樂呀，當豬真快樂呀，吃吃睡睡，吃吃睡睡……”頓似醍醐灌頂般清澈，悲喜一世，説簡單點可不就這兩樣事嘛……得到啟示，我滿面堆笑，捉住一個小朋友和藹的問：“為什麼當豬真快樂呀？”正唱的一副醉生夢死狀的小朋友們極其鄙夷瞟了我一眼，不屑説道：“不對不對，我們唱的是當初真快樂呀……”
抱住路旁參天大樹，喟然長歎，腦海穿梭頭頂畫圈、金星四濺、跌坐在地、仰天倒去的場面。簡單複雜化！是歲月賦予人類最大玩笑，我們就這樣被時間老人不動聲色的取笑了。
望着令人稱羨的小朋友們，自己遙遠而羞於啟口的童年劣事一二三整裝到來……
三十多年前，為響應孃親“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力爭上游”的積極思想，我成了那個年代少有的另類產物——獨生子女。孃親的“計劃生育模範”榮譽稱號是用我的孤獨換來的，每當孃親將我反鎖在家裏去上班，窗外兄弟姊妹眾多瘋鬧玩耍的鄰家小孩，總令人羨慕不已，為打發百無聊賴的歲月，我這個獨腳大盜開始在家內範圍內尋找樂子。
事實證明，孃親因年輕氣勝爭得的榮譽付出相當多的代價。
（一）童年的金魚
計劃經濟年代，孃親是個會過日子的人，為了貼補家用，孃親時常養些雞、鴨、兔之類的東西給我打牙祭，似乎印象裏孃親養的每樣東西都能派上用場，除了那8條悠閒自得，整天游來游去的魚。後來我才從姨娘那裏知道，金魚是孃親最喜歡的動物。
8條眼睛腦袋上都鼓着紗泡的大金魚比玩具吸引我。那時才五歲，正適逢對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弄明白的年齡，尤其我還屬於特別費手的那種孩子，不能讓我摸着螺絲刀，連螺絲眼兒還對不住呢就見啥拆啥；敢讓我得着剪刀，更是世界末日，別管你上了一天班累不累，回家請等着收拾吧！不然，睡覺的被子少一截可別説沒提醒你。但這些都沒使孃親痛心，最痛心的還要屬金魚事件。
從我清早起牀到夜晚夢去，那些大金魚總是波瀾不驚愛打不理的在玻璃缸裏晃來晃去。我時常張大眼睛看它們什麼時間眨眼，看它們什麼時間才閉上眼睛睡覺。通常把我都熬困了，還不見它們疲憊，個個依然我行我素旁若無人的遊着。我的耐性在這件事上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挑戰，終於忍不住了，在一個孃親父親雙雙上班的早上，我連忙拿來壓在牀鋪下早早準備好的手帕，不多不少，一共8條。抓這些大金魚費了點勁兒，它們老不甘心的四處撲騰，當我從魚缸裏把他們撈到桌子上，它們卻奮不顧身的跳下桌子把自己摔的半死，我只好把它們再從地上抓住，用水管沖沖，這才一條手帕一隻金魚的包好，怕它們不老實，我專門在手帕外面又紮了一個皮筋，包第一條的時候它還憤然掙扎，等我歪七八扭把最後一條金魚也包結實後，第一條大金魚已默默無聲的沉沉睡去。對着8條整齊劃一睡在手帕裏的大金魚，我的探索發現最終不很滿意，因為儘管8條大金魚張着嘴巴呵欠連天，可它們不動彈時竟然還怒睜圓眼。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緊要關頭，父親早一步回家，看見坐在小板凳上的我正滿臉迷惑的望着飯桌發呆。他定睛一看不要緊，頓時大驚失色。從父親驚訝的表情上我明白，事態有點嚴重，抓起金魚就拆包袱，父親邊和我一起拆包袱邊厲聲問我怎麼回事，我吭吭哧哧説不出個所以然。等8條大金魚都肚皮朝天的等待孃親終於回來時，父親為我打着掩護，連連説是他曬水曬出的問題，並且承諾孃親一定再買些回來，孃親一邊埋怨着父親一邊紅了眼圈。後來的幾天，我天天夢見大金魚們惡狠狠的告訴我，它們有多麼死不瞑目。
學問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