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站首頁 國學 語言 詩詞 名言警句 對聯 雜談
當前位置:學問齋 > 史部 > 後漢紀

《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二

欄目: 後漢紀 / 發佈於: / 人氣:1.69W

二年(甲申、二四)
  春正月,公到薊。王郎購公十萬户,薊中驚恐,言郎使者方至,太守已下皆出城迎。公見官屬議,耿弇曰:“今兵從南方來,不可南行。上谷太守耿況,〔即弇父也〕;漁陽太守彭寵,公邑人也〔一〕。發此兩〔郡〕(都)控弦彊弩萬騎〔二〕,所向無前,邯鄲不足平也。”公曰:“卿言善!”時公官屬盡南方人,莫有欲北者,皆曰:“死南首,奈何北行?”公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公駕出,官屬不盡相及,弇與公相失。道路擾攘,皆欲擊公,銚期奮戟在前,嗔目叱之。至城門,已閉矣,攻之得出。兼晨夜,蒙霜雪,所過城邑不敢入,或絕日不食。至饒陽蕪蔞亭,馮異進豆粥,公曰:“得公孫豆粥,飢寒俱解。”公將出,或曰:“閉之。”亭長曰:“天下詎可知,何閉長者為!”遂南行〔三〕。
〔一〕 按:耿況乃扶風茂陵人,其先於武帝時,以吏二千石自鉅鹿徙,非劉秀邑人。範書、通鑑“耿況”下均有“即弇父 也 ”四字,故據以補。又彭寵乃南陽宛人,故稱公之邑人。

〔二〕 郡、都形近而訛,亦據範書、通鑑而改。

《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二

〔三〕 東觀記光武帝紀曰:“至饒陽,官屬皆乏食,帝乃自稱邯鄲使者,入傳舍。傳吏方進食,從者飢,爭奪之。傳吏疑其偽,乃椎鼓數十通,紿言邯鄲將軍至。官屬皆失色。帝升車欲馳,而懼不免,還坐曰:‘請邯鄲將軍入。’久乃駕去。”範書與東觀記略同,下復曰:“傳中人遙語門者閉之。門長曰: ‘天下詎可知,而閉長者乎?’遂得南出。又東觀記蕪蔞亭事在此後,且曰:“異進一笥麥飯免肩,聞王郎兵至,復驚去。”均與袁紀異。通鑑折中而書,先敍蕪蔞亭馮異進豆粥,再述至饒陽傳舍事。諸書所載,錯雜紛紜,未衷一是,錄以存疑。

至呼沱河,導吏還言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渡。官屬皆失色。公遣王霸視之,信然。霸恐驚眾,〔雖〕不可渡〔一〕,且前依水為阻,即言:“冰堅可渡。” 士眾大喜。比至,冰合可涉〔二〕既渡,公謂霸曰:“ 安吾眾令渡者,卿力也。”霸曰:“此明公至德,神靈之佑,雖武王渡河白魚之應〔三〕,無以加也。”公曰:“王霸權時以安眾,是王瑞也。為善不賞,無以勸後。”以霸為軍正,賜爵關內侯。

〔一〕 據東觀記王霸傳補。

〔二〕 東觀記王霸傳曰:“上令霸護渡,馬欲僵,各以囊盛沙布冰上,乃渡,渡未畢數車而冰陷。”

〔三〕 類聚卷十引尚書中候曰:“ 武王發渡於孟津,中流,白魚躍入王船。王俯取魚,長三尺,有文王字。”此乃徵應、符命之類的迷信傳説。

於是未知所之,有老公在道旁,曰:“信都為長安守〔一〕,去此八十里。”乃至信都。太守任光、都尉李忠聞世祖至,開門出迎。世祖見光喜,曰:“伯卿,兵少不足用,如何?”光曰:“可發奔命,攻旁縣,不降者掠之。兵貪財物,可大致也。”以光為左大將軍,封武成侯。忠為右大將軍,封武固侯。

〔一〕 惠棟曰:“時更始都長安,故云為長安守。”

光字伯卿,南陽宛人。好黃老言,為人純厚,鄉里愛之。(知)漢兵至宛〔一〕,或見光衣服鮮明,欲殺之。解衣未已,會安城侯劉賜適至,見光容貌長者,救全之。因率與黨從賜,為偏將軍,與世祖共破二公兵於昆陽。後,更始拜光為信都太守。

〔一〕 “知”字無解,當衍,故刪。

李忠字仲卿〔一〕,東萊人。以好禮稱。王莽時,為信都都尉。〔二〕更始立,以忠郡中為所敬信〔三〕,即拜忠為都尉,兼璽書勞勉焉。王郎起,光與忠發兵固守。廷掾有持郎檄詣府者,光斬之,以令百姓。

〔一〕 範書李忠傳作“字仲都”,東觀記、續漢書亦同。袁紀恐涉任光之字而誤。

〔二〕 範書從莽制,作“新博屬長 ”。袁紀從漢稱,自亂其例也。

〔三〕 疑“為”字當在“郡中”之上。

邳彤字偉君,信都人。王莽時,分鉅鹿為和成郡,以彤為郡卒正〔一〕。公之平河北,彤舉城降,復以彤為太守。是時,郡縣得王郎檄,皆望風向應,唯信都、和成二郡不降。彤聞公來失眾,使五官掾張萬將精騎二千詣公所。彤與公會信都,議者或言可因信都兵,自送入關。彤庭對曰:“議者之言皆非也。何者?吏民思漢久矣,故更始之立,天下向應。當此之時,一夫大呼,無不捐城遁逃,虜伏請降。自上古已來,用兵之盛,未有如此者也。邯鄲劉鬍子等假此威勢〔二〕,惑亂吏民,詐以卜有王郎為成帝子,擁而立之。其眾烏合,無有根本之固。明公奮二郡之兵,揚嚮應之威,以攻,則何城不克,以戰,則何軍不服!今釋此而西歸,非徒亡失河北,又驚動三輔,其隳損威重,安可量也。明公審無征伐之計,則雖信都之眾,難可合也。何者?明公西,則邯鄲、和成民不肯捐棄親戚,而千里送公〔三〕,其離散逃亡,誠可必見。”以彤為後大將軍。

〔一〕 郡卒正,即太守也,莽所改。

〔二〕 惠棟曰:“趙繆王子林,蓋字鬍子也。”

〔三〕 通鑑曰:“則邯鄲勢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考異曰:“範書邳彤傳:‘邯鄲成民不肯背成主’,字皆作‘城’。袁紀作‘邯鄲和城,民不肯捐和城而千里送公’,漢春秋作 “邯鄲之民不能捐父母、背成主’。按文意,‘城’皆當作‘成’。邯鄲成,謂邯鄲勢成也。成主,謂王郎為已成之主也。”按袁紀“邯鄲和成”四字,必有誤 奪,或“和”系“勢”之誤,或“邯鄲 ”下脱“勢成”二字。通鑑之文,明白條暢,最近乎原意。又陳璞據考異所引袁紀之文,謂蔣本改“和成”作 “親戚”,非也。然蔣本乃從南監本,非妄改。考異所據與黃姬水本同。陳澧校,亦據南監本改黃本“和成” 為“親戚”。今從之。

世祖使宗廣守信都,李忠、邳彤征伐。

耿純率宗族二百餘人,老者載棺而隨之,及賓客二千人,並衣襦迎公於貫〔一〕。鉅鹿人劉植亦率賓客數十人,開城門迎〔二〕。公大悦,以純為前將軍,植為驍騎將軍。耿〔純〕(況)攻〔下〕曲陽,皆下之〔三〕。眾益盛,乃渡呼沱,攻中山。所過郡縣,望風影附。耿純使從弟欣歸燒宗室廬舍。公以問純,純曰:“ 竊見明公單車臨河北,非有府藏之畜,重賞甘餌,以聚人者也。接下以至誠,待之以恩德,是以士眾旁來,思樂僵仆。今邯鄲自立,北州疑惑,純雖舉宗歸命,老弱充行,猶恐宗人賓客卒有異心,無以自固,燔燒廬舍,絕其反顧之望。”公善之。

〔一〕 範書耿純傳作“育”,李賢曰:“育,縣名,故城在冀州。”通鑑胡注曰:“餘考兩漢志,無育縣,蓋‘貰’字之誤。”沈欽韓曰:“前志鉅鹿郡有貫縣。一統志:今保定府束鹿縣西南。此育字誤。據通鑑,則沿訛已久。”袁紀作“貫”,亦誤。貰,音世。

〔二〕 按範書劉植傳,時植據昌城以迎世祖。惠棟曰:“水經注曰:“世祖下堂陽,植率宗親子弟據邑以奉世祖。”

〔三〕 此句原在下文“憲還東海,攻利城”之下,實唐突不類。按範書耿況傳,況無攻下曲陽事。範書耿純傳曰:“拜 純為前將軍,封耿鄉侯,欣、宿、植皆偏將軍,使與純居前,降宋子,從攻下曲陽及中山。”通鑑亦曰:“拜純為前將軍。進攻下曲陽,降之。眾稍合,至數萬人,復北擊中山。”可知此乃耿純迎世祖後之事。袁紀錯簡,故據範書、通鑑移置於此以正之。“況”系“純”之誤,又“曲陽”上脱“下”字,亦皆改補。

更始將相皆山東人也,鹹勸更始都洛陽。丞相長史鄭興説更始曰:“陛下起自荊楚,無施於民,舉號南陽,而雄傑已誅王莽,開門而迎者,何也?苦王氏,思高祖之舊德也。今不久撫之,臣恐百姓心動,盜賊復起。議者欲平赤眉而後入關,是不守其本而爭其末也。恐國家之守轉在函谷〔一〕,雖卧洛陽,得安枕邪?”更始曰:“朕西,決矣!”乃以興為梁州刺史〔二〕。

〔一〕 李賢曰:“言若不早都關中,有人先入,則國家鎮守,轉在函谷也。”

〔二〕 袁紀“敍”多作“樑”。

二月,更始西至長安。自王莽之敗,西宮燔燒,東宮、府、市裏、太倉、武庫皆如故。更始居於東宮,郎吏以次侍,更始媿不能視。〔一〕諸將後至者,更始勞之曰:“掠得幾返?”左右大驚。

〔一〕 乃東觀記曲筆之謬種流傳。

李鬆、趙萌説更始宜立諸功臣為王,以報其功。朱鮪以為高祖之約,非劉氏不得王。更始乃先封宗室:劉祉為定陶王,劉賜為宛王,劉慶為燕王,劉歙為元氏王,劉嘉為漢中王。後遂立王匡為比陽王,王鳳為宜城王,朱鮪為膠東王,張邛為淮陽王〔一〕,王常為鄧王,廖湛為殷王〔二〕,申屠建為平氏王,胡殷為隨王,李通為西平王,李軼為武陰王〔三〕,成丹為襄邑王,陳茂為陰平王〔四〕,宋佻為穎陰王〔五〕。以李鬆為丞相,趙萌為大司馬〔六〕,隗囂為御史大夫。

〔一〕 張邛乃張卬之誤,下同,説見上卷注。又沈家本後漢書瑣言曰:“岑彭傳:更始遣立威王張卬。按聖公傳卬封淮陽王,而此曰立威者,殆先封立威,更封淮陽歟?”

〔二〕 範書劉玄傳作“穣王”。按兩漢志無殷縣,袁紀誤。

〔三〕 武陰當是舞陰之誤。袁紀“ 舞”常作“武”,下同。

〔四〕 更始將無陳茂,此乃陳牧之誤。範書作“大司空陳牧為陰平王”。

〔五〕 範書劉玄傳與袁紀同。而光武帝紀作“宗佻”。袁紀上卷及通鑑亦作“宗佻”,未知孰是。

〔六〕 範書劉玄傳作“右大司馬” 。時朱鮪為左大司馬,劉賜為前大司馬,皆出鎮關東,唯萌留長安。袁紀此乃省文也。

即拜張步為輔漢大將軍,步弟弘為衞將軍,藍玄武將軍,壽高密太守〔一〕。步乃分兵略地,盡得琅邪、泰山、城陽、東萊、高密、膠東、北海、齊郡、濟南。拜董憲為臨淮太守〔二〕。憲還東海,攻利城〔三〕。拜劉芳為騎都尉,使鎮撫安定以西。

〔一〕 範書張步傳曰:“時樑王劉永以更始所立,貪步兵彊,承製拜步輔漢大將軍、忠節侯,督青、徐二州,使徵不從命者。步貪其爵號,遂受之。乃理兵於劇,以弟弘為衞將軍,弘弟藍玄武大將軍,藍弟壽高密太守。”袁紀略言之耳。

〔二〕 範書劉永傳曰:“永遣使拜憲翼漢大將軍。”臨淮太守非董憲,乃侯霸也,袁紀卷五及範書均同,此誤。

〔三〕 此下有“耿況攻曲陽,皆下之”句,已移於前,詳見前注。

更始以趙萌女為夫人,有寵,委政於萌。更始日在後宮,與婦女飲酒。諸將欲言事,更始醉不能見,請者數來,不得已,令侍中於帷中與語。諸將又識非更始聲,皆怨曰:“天下未可知,欲見不得!”而韓夫人尤嗜酒,手自滴酒,謂常侍曰:“帝方對我樂飲,間時多,正用飲時即事來為!”起,抵書按破之。議郎有諫者言“萌放縱,縣官但用趙氏家語署耳”,更始怒,拔劍斫議郎。時御史大夫隗囂在旁,起謂左右曰:“無漏泄省中事。”萌嘗以私事扶侍中下斬之,侍中呼曰:“陛下救我!”更始言:“大司馬哀縱之。”萌曰:“臣不奉詔!”遂斬之。如此者數。李軼等擅命於外,所置牧守交錯,州郡不知所從,彊者為右。王匡、張卬之屬橫暴長安,三輔苦之。又所署官爵多羣小,長安為之語曰:“灶下養,中郎將;爛羊胃,騎都尉。”〔一〕由是四方不信,豪傑離心。

〔一〕 東觀記、範書、通鑑尚有“ 爛羊頭,關內侯”句,袁紀恐誤脱。

博士李淑諫曰〔一〕:“方今賊臣始誅,王化未行,百官有司宜得其人。陛下本因下江、平林之勢,假以成業,斯亦臨時之宜。事定之後,宜釐改制度,更延英俊,以匡王國。今者公卿尚書,皆戎陣亭長凡庸之隸,而當輔佐之任。望其有益,猶緣木求魚〔二〕,終無所獲。海內望此,知漢祚未興。臣非有憎疾以求進也,但為陛下惜此舉措。願陛下更選英彥,以充廊廟,永隆周文濟濟之盛〔三〕。”更始怒,收淑系之詔獄歷年,至更始之敗,乃免。

〔一〕 按範書劉玄傳作“軍帥將軍 ”。“帥”當作“師”。

〔二〕 李賢曰:“求之非所,不可得也。孟子對粱惠王曰:‘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緣木求魚也。’”周壽昌曰:“注樑惠當作齊宣。”周説是。

〔三〕 詩大雅文王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初,隗囂被徵將行,方望止之曰:“更始未可保,且觀百姓所歸。”囂不聽,以書謝囂曰:“足下將建伊、呂之業,任存亡之權,大事草創,雄傑未集。以望異域之人〔一〕,疵瑕未暴於眾,可且依託,亦有所宗,望知大指,順風不讓。幸賴將軍尊賢廣謀,動有功,發中權,基業已定,英傑雲集,思為羽翮比肩是也〔二〕。望久以羈旅抱空,資託賓客之上,誠自媿也。假望懷介然之節,潔去就之分,又不貳其志矣。何則?范蠡收續於姑蘇〔三〕,狐犯謝罪於始入〔四〕。夫以二子之勤,從君二十餘年,蠡苞七術之機〔五〕,犯為舅氏之親,然至際會,猶釋罪削跡,請命乞身,蓋亦宜也。望聞烏氏有龍池之山,微徑南通,與漢相連,其旁有奇人,聊及閒暇,廣求其真。願將軍勉之而已。”囂固留,望遂去。

〔一〕 李賢曰:“望,平陵人,以與囂別郡,故言異域。”

〔二〕 李賢曰:“管子曰:桓公謂管仲曰:‘寡人之有仲父,猶飛鴻之有羽翼耳。’”

〔三〕 史記越王勾踐世家載:范蠡事越王勾踐,深謀二十餘年,困吳王夫差於姑蘇之山,遂滅吳。蠡以為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且勾踐為人可與同患,難與處安,為書辭勾踐曰:“臣聞主憂臣勞,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於會稽,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既以雪恥,臣請從會稽之誅。”乃乘舟浮海以行。

〔四〕 僖公二十四年左傳曰:“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負羈紲從君巡於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臣猶知之,而況君乎?請由此亡。’公子曰:‘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於河。”狐偃字子犯,或作狐犯。乃重耳之舅,故亦稱舅犯。又作咎犯,諸本作“狐犯”,唯蔣本作“姑犯”,逕改之。

〔五〕 史記越王句踐世家載:越王乃賜文種劍曰:“子教寡人伐吳七術,寡人用其三而敗吳,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種遂自殺。正義引越絕書作“九術”,即“一曰尊天事鬼,二曰重財幣以遺其君;三曰貴糴粟稿以空其邦;四曰遺之好美以熒其志;五曰遺之巧臣,使起宮室高台,以盡其財,以疲其力;六曰貴其諛臣,使之易伐;七曰彊其諫臣,使之自殺;八曰邦家富而備器利;九曰堅甲利兵以承其弊” 。

囂詣長安,更始以囂為右將軍,季父崔為白虎將軍,義為左將軍。既而崔、義謀叛西歸,囂懼並誅,即求見而告其謀,二人誅死。更始以囂為忠,故以為御史大夫。

方望既去隗囂,遂説安陵人弓林曰:“更始必敗,劉氏真人當受命。劉嬰本當嗣孝平帝,王莽以嬰為孺子,依託周公,以奪其位,以為安定公,今在民間,此當是也。”林等信之,於長安求得嬰,將至臨涇,聚黨數千人,立嬰為天子,望為丞相,林為大司馬〔一〕。更始遣李鬆、蘇茂等擊,皆斬之。

〔一〕 範書及通鑑均作更始三年春正月事。

公之擊趙國,引兵入鉅鹿,降廣阿。

更始初立,遣使徇諸國,曰:“先降者復爵位。 ”上谷太守耿況出迎使者,上印綬,使者無還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請印綬。使者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脅之邪?”恂曰:“非敢脅使君,竊傷計之不詳也。今天下初定,國信未宣,使君立節銜命,以臨四方,郡國莫不延頸傾耳,望風歸命。今至上谷而隳〔一〕,阻向化之心,生離叛之隙,何以復令他郡乎?且耿況在上谷,久為吏民所親,今易之,得賢則造次未安〔二〕,不賢則為亂。為使君計,莫若復況,以安上谷,外以宣恩信。”使者不應。恂因顧叱左右,以使者教召況。況至,恂前取印綬帶況。使者不得已,承詔授之,況遂拜受而出。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也,家世為郡縣之着姓。恂好學,為郡功曹,耿況甚重之。

〔一〕 範書寇恂傳作“今始至上谷而先墮大信”,袁紀恐脱“大信”二字。

〔二〕 造次,倉卒也。

時,王郎使上谷發兵。恂與門下掾閔業議:“邯鄲拔起,不可信。王莽末時,所難伯升。今聞大司馬,伯升親弟,尊賢下士,所至見説,可歸附也。”況曰: “邯鄲兵彊,不能獨距,如何?”對曰:“
今據大郡,悉舉其眾,控弦萬騎,可以詳擇去就。恂請東約漁陽太守,與合為一,邯鄲不足圖也。”耿弇之與公相失也,間行歸上谷,會適至,勸況發兵,乃遣寇恂至漁陽説太守彭寵。

初,吳漢説寵曰:“漁陽、上谷突騎,天下所聞也。君何不率勉上谷共遣精鋭,以詣劉公,併力擊邯鄲,此一時之功也。”護軍蓋延、狐奴令王樑亦勸寵,寵欲從之,其官屬不聽。漢知寵不得自專,乃辭,去城外思所以調其眾者。時道多饑民,見一諸生,漢使人召之,乃問所聞見。此生具説劉公所過為郡縣所稱,言邯鄲劉子輿非劉氏也。漢乃獨為檄,發漁陽兵,使此生奉檄詣寵。寵官屬皆疑,會恂至,寵遂發兵。以漢行長史事,與都尉嚴宣、護軍蓋延、王樑等將步騎三千人,共攻薊,誅王郎大將趙閎等。所過攻下城邑,誅其將帥。

將及廣阿,聞城中車騎甚眾,漢乃勒兵問曰:“ 此何兵?”曰:“大司馬公也。”時王郎亦遣大司馬略地,漢復問曰:“大司馬為何公也?”對曰:“劉公也。”漢聞之喜,即進兵城下。

初聞二郡兵且至,或雲王郎來,甚憂之。及聞外有大兵,公親乘城勒兵傳問之,漢等答曰:“上谷兵,為劉公。”諸部莫不喜躍。“
耿弇得所歸附矣?”〔一〕耿弇拜於城下,具言發兵狀。公迺悉召入,笑曰:“邯鄲將帥數言我發漁陽、上谷兵,吾聊應一言‘我亦發之’,何意二郡良為吾來〔二〕!方與士大夫共此功名耳。”乃皆以為偏將軍,加況、寵大將軍,封列侯。

〔一〕 此句上恐脱“公曰”二字。

〔二〕 通鑑考異曰:“袁紀作‘良牧為吾來’,今從景丹傳。”陳璞曰:“今本無牧字,是後人據範書改。”通鑑所引袁紀每每與今本異,現存明清諸本恐多有改竄。又胡三省曰:“良,首也,信也。”

吳漢為人質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辭自達,然沈勇有智略。鄧禹及諸將多知之,數相薦舉,乃得召見,遂見親信,常居門下。

更始遣尚書令謝躬率六將軍討王郎,不能下。王郎遣將攻信都,信都大姓馬寵等開城內之,收太守宗廣及武固侯李忠母、妻,而令親屬招呼忠。時寵弟從忠為校尉,忠即時召見,責數以背恩反城,因格殺之。諸將皆驚曰:“家屬在人手中,殺其弟何猛也?”忠曰:“ 若縱賊不誅,則二心也。”公聞而美之,謂忠曰:“今吾兵已成矣,將軍可歸救老母妻子,宜自募吏民能得家屬者,賜錢千萬,來從我取。”忠曰:“蒙明公大恩,思得效命,誠不敢內顧宗親。”

郎所置信都王捕系後大將軍邳彤父、弟及妻子,使為手書呼彤曰:“降者封爵,不降族滅。”彤涕泣報曰:“事君者不得顧家。彤親屬所以至今得安於信都者,劉公之恩也。公方爭國事,彤不得復念私也。”公乃使左大將軍任光將兵救信都,光兵於道散降王郎,無功而還。會更始所遣將攻拔信都,敗走王郎兵,忠、彤家屬悉全。公因使忠行太守事,還歸信都,誅郡中反者數百人。

公東擊鉅鹿,未下。耿純説公曰:“守鉅鹿,士眾疲弊,雖屠其城,邯鄲存。不如以精鋭擊邯鄲,若王郎已誅,鉅鹿不戰自服矣。”公從之。

夏四月,攻邯鄲。王郎使杜威持節詣軍。威曰: “實成帝遺體子也。”公曰:“設使成帝復生,天下亦不可得也,況詐子輿者乎!”威固請降,求萬户侯。公曰:“一户不可,顧得全身耳。”威曰:“
邯鄲雖鄙,併力城守,尚曠日月,終不君臣俱降,但欲全身也!”乃辭去。

少傅李立反,開城門。五月甲辰,破邯鄲,誅王郎。公得文書,謗毀公者皆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也。”

更始遣使封公為蕭王,令罷兵,將有功者詣行在所。遣幽州牧苗曾之部〔一〕。

〔一〕 據範書耿弇傳載,隨苗曾之部者,尚有上谷太守韋順,漁陽太守蔡充二人。後耿弇北發幽州突騎,至上谷,並誅之。

王幸温明殿,耿弇請問曰:“吏士死傷者多,願歸上谷益兵。”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國家今都長安,天下大定,複用兵何為?”弇曰:“王郎雖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來,欲罷兵,不聽也〔一〕。銅馬、赤眉之屬數千萬人,所向無前,聖公不能辦也,〔二〕敗必不久。”王曰:“卿勿妄言,我告斬卿? ”弇曰:“大王哀厚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王曰: “我戲卿耳,何以言之?”弇曰:“百姓患苦王莽,復思劉氏,聞漢兵起,莫不歡喜從風,如去虎口,得歸慈母,倒戟橫矢,不足以喻。更始未都長安時,百姓未具責也。今都長安,即位宮室,成以為天子,而大臣專權,貴戚縱橫,夫政令不出城,諸將虜掠,甚於賊盜,百姓愁怨,天下失望,是以知必敗也。明公首事南陽,破昆陽下百萬眾;今復定河北,以義征伐,表善懲惡,躬自剋薄,發號嚮應,望風而至。天下至重,公可自取,無令他姓得之。”王曰:“卿得無為人道之?”弇曰: “此重事,不敢為人道。”

〔一〕 鈕永建曰:“不”下脱一“ 可”字。

〔二〕 胡三省曰:“賢曰:辦,猶成也。餘據史記,項梁曰‘使公主某事不能辦’,即此之意。今人謂了事為辦事。”

於是王謂鄧禹曰:“吾欲取幽州突騎,誰可使者?”禹曰:“吳漢文能柔未附,武足斷大事,可用也。 ”乃以漢為大將軍,持節與耿弇發幽州十郡兵。幽州牧苗曾不肯調,漢將二十騎至無終。曾以漢無備,出迎漢,漢麾騎收曾,即誅之。遂取其軍,威振北州。漢將兵詣王所,諸將望見漢還,兵馬甚盛,皆曰:“此欲自將之,何肯與人?”及漢至,上公簿〔一〕,請所付,諸將各多請之。王曰:“屬者恐其不與人,今所請又何多也?”諸將由是服焉。

〔一〕 簿,兵簿,即軍士之名冊也。範書吳漢傳作“上兵簿”。

秋,王擊銅馬於清陽,破之。又擊高明、董連〔一〕,大破之。眾十餘萬悉降,皆封其渠帥。諸將未能信賊,賊示二其心。王敕降賊各勤兵,王將輕騎入其營。渠帥曰:“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二〕 ”由是遂安,悉以賊配諸將營。

〔一〕 “高明”當作“高湖”。“ 湖”一作“胡”,“明”、“胡”形近而訛。又“董連 ”當作“重連”,詳見卷一注。

〔二〕 胡三省曰:“投,託也,託以死也。”

更始柱功侯李寶、益州刺史張忠徇益州,公孫述使弟將兵要之綿竹〔一〕,大破寶、忠,由是威振益州。功曹李熊説述曰:“方今四海震盪,匹夫橫議。將軍割據千里,地十湯武〔二〕,奮發威德,以投天隙〔三〕,王霸之業成矣。宜改名〔號〕〔四〕,以鎮百姓。 ”述以為然,乃自立為蜀王。遣將軍侯丹守句水關,任滿據扞關。蜀地肥饒,民彊兵實,遠方多歸之。邛人長貴殺王莽越嶲太守,自立為邛谷王〔五〕,稱臣於術。塞外君長皆貢述。

〔一〕 述之弟,乃公孫恢也。

〔二〕 李賢曰:“枚乘諫吳王曰: ‘湯武之土,不過百里。’述據地千里,故曰“十湯武 ”。

〔三〕 列子説符篇曰:“施氏曰: ‘凡得時者昌,失時者亡。投隙抵時,應事無方,屬乎智。’”

〔四〕 據範書公孫述傳補。

〔五〕 範書西南夷傳與袁紀同。而公孫述傳作“越嶲任貴”。按漢書西南夷傳亦作“粵嶲蠻夷任貴”,袁紀卷七同,此作長貴”,恐誤。

更始武陰王李軼據洛陽,尚書謝躬據鄴,各十餘萬,王患焉,將取河內以迫之。謂鄧禹曰:“卿言吾之有河內,猶高祖之有關中。關中人非蕭何誰能(之)使一方晏然〔一〕,高祖無西顧之憂者矣!吳漢之能,卿之舉矣,復為吾舉蕭何。”禹曰:“寇恂才兼文武,有御眾才,非恂莫可安河內也〔二〕。”

〔一〕 “之”字系衍文,涉“吳漢之能”而誤,故刪。

〔二〕 按通鑑考異曰:“袁紀:‘ 鄧禹初見王於鄴,即言欲據河內’;至此又曰‘王患焉,將取河內以迫之,謂鄧禹’云云按世祖既貳更始,先得河內、魏郡,因欲守之,以比關中,非本心造謀即欲指取河內也。今依範書為定。”今按續漢書所載,與袁紀略同,恐別有所據。

王至河內,太守韓歆謀將城守。〔脩〕(備)武人衞文多奇計,〔一〕馮異素知之。異言於王,使衞文説歆令降。岑彭亦勸歆,遂從之。王以歆不即降,置之鼓下〔二〕,將斬之。彭在城內,使人召彭。初,彭賴伯升獲免,因以兵屬。伯升被害,更為朱鮪校尉。後為穎川太守,將之官,道不通,乃將麾下數百人,從邑人韓歆於河內。彭見王曰:“赤眉入關,更始危殆,四方蜂起,羣雄競逐。竊聞大王開拓河北,此誠皇天佑漢,士民之福也。彭賴司徒公得全濟〔三〕,今復遇大王,誠願出身自效,以報恩施。”王深納之。因言歆南陽人,〔四〕可以為用。乃赦之。

〔一〕 兩漢志無備武縣,地理志河內郡有脩武縣,“脩”,“備”形近而訛。

〔二〕 李賢曰:“中軍將最尊,自執旗鼓。若置營,則立旗以為軍門,並設鼓,戮人必於其下。”

〔三〕 司徒公,伯升也。更始初立,以伯升為司徒。

〔四〕 範書岑彭傳作“南陽大人” ,注曰:“大人謂大家豪右。”袁紀恐脱“大”字。

於是以馮異為孟津將軍,寇恂為河內太守。王謂恂曰:“河內富實,帶河為固,北通上黨,南迫洛陽,吾將因是以濟。高祖留蕭何守關中,吾〔今〕(令)委卿以河內〔一〕。”恂乃伐漢園竹以為兵矢,收其租賦以給軍糧,養馬二千匹以供軍用。

〔一〕 據範書寇恂傳改。

劉隆字元伯,王之宗人〔一〕。更始初,為偏將軍,預於昆陽之戰。更始入關,請迎妻子,至洛陽。聞王在河北,隆單身歸王,王以為騎都尉,使與馮異守洛陽。李軼聞隆歸王,乃盡殺隆妻子。

〔一〕 隆:南陽安眾侯宗室也。

河北既定,遣吳漢、岑彭擊謝躬。〔躬〕時拒五校於隆慮〔一〕,令大將軍劉慶守鄴城。漢説魏郡太守陳康曰:“上智處危以求安,中智因危以為功,下愚安危以自亡。危亡之至,在人所由,不可不察。今京都敗亂,四方雲擾,劉公所向輒平之,公所見也。謝尚書不量力,內與蕭王違戾,外失河北之心,公所知也。公據孤危之城,堅守自安,以待滅亡。義無所立,節無所成。不若開門內軍,轉禍為福,免下愚之危,收中智之功,此計之至者也。”於是陳康乃收劉慶及躬妻子,開門內漢軍。躬聞漢等至,將輕騎歸,不知漢已得其城,與數百騎夜至鄴。時漢在城外,彭在城中,開門內躬,脅將詣傳斬之〔二〕。

〔一〕 陳璞曰:“時上尚脱‘躬’ 字。”據以補。

〔二〕 傳,傳舍,客館也。

初,更始遣躬將馬武等六將軍,與世祖俱定河北。及王郎平,躬與世祖復俱(共)在邯鄲中,〔分〕(不)居城內〔一〕。躬所領諸將多放縱,為百姓所苦,躬不能整;又數與王違戾,常欲襲之,以為兵彊故止。然躬勤於吏事,每至所在,理冤結,決詞訟,王常稱之曰:“謝尚書,真吏也。”躬由此不自疑。躬妻子嘗誡之曰:“終為劉公所制焉!”

〔一〕 據範書吳漢傳改。

馬武字子張,南陽湖陽人。少時避怨綠林中,起隨擊甄阜、二公兵,故王常觀引之。邯鄲既平,王登台從容謂武曰:“吾得漁陽、上谷突騎,欲令將軍主之,何如?”武讓不敢當,然歸心於王。武既降,置之帳下,每饗諸將,武斟酌於前,自以新屬也,甚卑恭,不敢與南陽時等,王善之。

冬十二月,赤眉西入關,更始定國上公王匡、襄邑王成丹、抗威王劉均據河東〔一〕,丞相李鬆、大司馬朱鮪據弘農拒之。王度長安必危,方憂山東,關西未有所屬,乃以鄧禹為前將軍,中分軍西入關。以韓歆為軍帥〔二〕,李文、程憲〔三〕、李春為祭酒,馮愔為積弩將軍,樊崇為驍騎將軍,宗歆為大將軍〔四〕,鄧尋為建武將軍,耿欣為赤眉將軍,左於為軍師〔將軍〕〔五〕,戎士二萬,王送鄧禹於野王。

〔一〕 範書鄧禹傳作“抗威將軍劉均”。諸書均無劉均封王之記載,袁紀恐誤。

〔二〕 “軍帥”當作“軍師”。

〔三〕 範書鄧禹傳作“程慮”。

〔四〕 範書鄧禹傳宗歆作“車騎將軍”。鄧禹為前將軍,宗歆為偏裨,不當有大將軍名號,袁紀誤。

〔五〕 將軍二字據範書補。

王反而獵於道,見二人者即禽。王曰:“禽何向?”二人舉手西指曰:“此中多虎,臣每即禽,虎亦即臣,大王勿往也。”王曰:“
苟有備,虎何患!”二人曰:“何大王之謬也!昔湯即桀於鳴條,而大城於亳,其備非不深也,武王即紂而殺之。故即人者,人亦即之,雖有重備,豈能有守乎? ”王不自得,顧謂左右曰:“此隱者也。”將用之,乃不辭而俱去。

二年(甲申、二四)
  春正月,公到薊。王郎購公十萬户,薊中驚恐,言郎使者方至,太守已下皆出城迎。公見官屬議,耿弇曰:“今兵從南方來,不可南行。上谷太守耿況,〔即弇父也〕;漁陽太守彭寵,公邑人也〔一〕。發此兩〔郡〕(都)控弦彊弩萬騎〔二〕,所向無前,邯鄲不足平也。”公曰:“卿言善!”時公官屬盡南方人,莫有欲北者,皆曰:“死南首,奈何北行?”公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公駕出,官屬不盡相及,弇與公相失。道路擾攘,皆欲擊公,銚期奮戟在前,嗔目叱之。至城門,已閉矣,攻之得出。兼晨夜,蒙霜雪,所過城邑不敢入,或絕日不食。至饒陽蕪蔞亭,馮異進豆粥,公曰:“得公孫豆粥,飢寒俱解。”公將出,或曰:“閉之。”亭長曰:“天下詎可知,何閉長者為!”遂南行〔三〕。
〔一〕 按:耿況乃扶風茂陵人,其先於武帝時,以吏二千石自鉅鹿徙,非劉秀邑人。範書、通鑑“耿況”下均有“即弇父 也 ”四字,故據以補。又彭寵乃南陽宛人,故稱公之邑人。

〔二〕 郡、都形近而訛,亦據範書、通鑑而改。

〔三〕 東觀記光武帝紀曰:“至饒陽,官屬皆乏食,帝乃自稱邯鄲使者,入傳舍。傳吏方進食,從者飢,爭奪之。傳吏疑其偽,乃椎鼓數十通,紿言邯鄲將軍至。官屬皆失色。帝升車欲馳,而懼不免,還坐曰:‘請邯鄲將軍入。’久乃駕去。”範書與東觀記略同,下復曰:“傳中人遙語門者閉之。門長曰: ‘天下詎可知,而閉長者乎?’遂得南出。又東觀記蕪蔞亭事在此後,且曰:“異進一笥麥飯免肩,聞王郎兵至,復驚去。”均與袁紀異。通鑑折中而書,先敍蕪蔞亭馮異進豆粥,再述至饒陽傳舍事。諸書所載,錯雜紛紜,未衷一是,錄以存疑。

至呼沱河,導吏還言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渡。官屬皆失色。公遣王霸視之,信然。霸恐驚眾,〔雖〕不可渡〔一〕,且前依水為阻,即言:“冰堅可渡。” 士眾大喜。比至,冰合可涉〔二〕既渡,公謂霸曰:“ 安吾眾令渡者,卿力也。”霸曰:“此明公至德,神靈之佑,雖武王渡河白魚之應〔三〕,無以加也。”公曰:“王霸權時以安眾,是王瑞也。為善不賞,無以勸後。”以霸為軍正,賜爵關內侯。

〔一〕 據東觀記王霸傳補。

〔二〕 東觀記王霸傳曰:“上令霸護渡,馬欲僵,各以囊盛沙布冰上,乃渡,渡未畢數車而冰陷。”

〔三〕 類聚卷十引尚書中候曰:“ 武王發渡於孟津,中流,白魚躍入王船。王俯取魚,長三尺,有文王字。”此乃徵應、符命之類的迷信傳説。

於是未知所之,有老公在道旁,曰:“信都為長安守〔一〕,去此八十里。”乃至信都。太守任光、都尉李忠聞世祖至,開門出迎。世祖見光喜,曰:“伯卿,兵少不足用,如何?”光曰:“可發奔命,攻旁縣,不降者掠之。兵貪財物,可大致也。”以光為左大將軍,封武成侯。忠為右大將軍,封武固侯。

〔一〕 惠棟曰:“時更始都長安,故云為長安守。”

光字伯卿,南陽宛人。好黃老言,為人純厚,鄉里愛之。(知)漢兵至宛〔一〕,或見光衣服鮮明,欲殺之。解衣未已,會安城侯劉賜適至,見光容貌長者,救全之。因率與黨從賜,為偏將軍,與世祖共破二公兵於昆陽。後,更始拜光為信都太守。

〔一〕 “知”字無解,當衍,故刪。

李忠字仲卿〔一〕,東萊人。以好禮稱。王莽時,為信都都尉。〔二〕更始立,以忠郡中為所敬信〔三〕,即拜忠為都尉,兼璽書勞勉焉。王郎起,光與忠發兵固守。廷掾有持郎檄詣府者,光斬之,以令百姓。